敏芝还是没准备好,她不想让程放进来。当裸身在镜中的她看着微微下垂的胸,再摸摸腹下那道清晰的疤痕时,她难以遏制地哭出声来。莫说这样的身体无法与模特身材的高晓文相比,就是自己看着也不舒服。
女为悦已者容。敏芝认为,她的身体已经失去了让程放心动的资本,与其尴尬地面对不如就此离开。
敲门声越来越急,敏芝的心也越来越惶恐。
“敏儿?敏儿?再不开门我可进去了?”浴室的门是虚掩着的,因为尊重敏芝程放没有强行进门。
程放终于推门而入,敏芝却仓惶地跳到了浴缸里,像个小可怜似地勾着身子,不想让程放看到她蜕变后的身体。
敏芝惶恐的样子吓到了程放,他怜惜地来到浴缸前,轻轻地抬起那张挂满水珠的脸,尽量平静地问:“敏儿,洗好了吗?要不要我抱你出去?”
敏芝拚命地摇着头,勾成一团的身子蜷缩得更厉害。她很想满足程放,却忘不了被程达康蹂躏时的痛苦,更怕走了形的身体入不了程放的眼。
程放的手轻轻地在敏芝蜷做一团的后背上抚、摸着。直到她渐渐地放松了身体,这才黯然问道:“敏儿,我让你害怕吗?”
敏芝泪眼迷蒙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让你紧张了。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不会紧张?”
看着程放那张温柔得让人失心的俊脸,敏芝越发委屈地哭出声来。这一刻,她很想对程放倾诉程达康和刘桂枝在她身上做下的恶。可是,一想到哥哥在梦中的叮咛,她又忍了。
敏芝想重新活人,想忘了不痛快的过去更不想给程放增添新的痛苦。想明白的那一刻,她索性放开蜷成一团的身体,哽咽着道:“我的身体已经走了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傻瓜……”程放有些失声,“你是心玥的妈妈,是我程放永远牵挂在心底的女人。就算你老得走不动了,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美的……”
敏芝不能不感动。此时的程放不但是她心中的神,也是让她愿意为之生,为之死的人。她真真正正地放开了自己,任由燎原之火漫天漫地地燃烧起来。
小别胜新婚,大别生距离。有了这次亲密接触,敏芝再也不想搁浅了彼此的情感。可是,看到程放眼里那抹掩不住的挣扎与悲痛,她又隐隐地意识到,这次的相聚,将是她和程放最后一次巫山之聚。
十月十七号,心玥刚好出生一百天。这一天,也是金敏芝和程达康的大喜之日。
程守忠本想在君放酒店低调地举办奉子成婚的喜宴,这事经刘桂枝一张罗,再加上程守忠的社会地位,婚礼那天的壮观景象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虽然这不是敏芝想要的婚姻,可是,想起哥哥在梦中的叮嘱,身披婚纱满脸微笑的她就像从童话故事里走出的公主。
三十六挂鞭炮过后,兴高采烈的程达康把面带微笑的敏芝搀上了红地毯。入乡随俗,敏芝虽然是鲜族人,婚礼的仪式却是按着汉族人的习惯举行的。
鲜红的地毯一直通向酒店门口,红地毯两侧熙熙攘攘地站着程家的亲朋好友。
专业的锣鼓队和舞狮队;六台专业的摄像机再加上从电视台特邀的主持人当司仪,一时间,跳跃的狮子,欢天的锣鼓再加上主持人煽情的祝福,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热闹非凡。
程达康曾很自豪地对敏芝说,程放包下了他俩结婚的所有费用。想到程放的良苦用心,泪水瞬间迷失了敏芝的眼睛。他可以送给敏芝一个热闹的婚礼,却给不起她真正想要的新郎。
突然,锣鼓声息。酒店入口处出现了七名身着传统鲜族服装的漂亮女人,她们梳着相同的发髻,敲着腰间的长鼓,劲如仙鹤展翅,轻如柳枝拂水,或活泼潇洒,或柔婉袅娜……
敏芝浑身一振,泪水愈发难以自抑。舞者中间那个凌空而舞的漂亮女人是她的妈妈,其她六个舞者是妈妈特地从老家请来的舞伴。
敏芝的母亲曾被喻为美丽的金达莱,她才艺双绝美丽贤淑,在老家时常常被邀去为结婚的新人跳祝福舞。母亲曾对敏芝说,待到哥哥结婚时,由敏芝来跳祝福舞,所以,敏芝很小就会跳舞,还经常做为小嘉宾为新人秀场。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昔祸福。敏芝也没想到哥哥会早早地去了天堂,母亲却把最真挚的祝福送给她这个不孝之女。
敏芝哭了,在祝福舞跳到人群沸腾之际,百感交集的她失声跪倒在红地毯上,郑重地对着妈妈磕了三个响头。
程放送的婚礼再热闹,也抵不上母亲用心舞出的祝福。
婚礼过后,敏芝曾一遍又遍地看过这段录像,六个婚礼录像中,唯有这段祝福舞没经过任何剪接。他们不约而同地记录着敏芝哭跪在地的情景,记录着那位含着热泪舞动全场的母亲。这其中,有两段录像让敏芝难忘,一段是公爹程守忠含泪鼓掌的特写;一段是程放突然离开婚礼场面的背影。
程家的亲朋很多,整个婚礼中,最让敏芝牵挂的是离席而去的父母;最让她揪心的是坐在贵宾席上的程放;当然,让她记忆深刻的还有程达康那个面目慈善的奶奶和他那个气质样貌均胜人一等的姑姑——程守心。
结婚当天,程家人没让敏芝的妈妈把心玥带走,说是三日回门那天再把孩子交给她带。敏芝的身子依然有些虚弱,婚宴还未结束,程守忠就安排司机把她和心玥送回家中。
由于结婚时间太仓促,程家并未做太多的改变,只是把程达康的卧室布置成新房的样子。
为了方便照顾心玥,回到家中的敏芝便脱下婚纱,换上一套粉色的家居装。看着红光溢彩的新房,抱着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的心玥,敏芝突然感觉,她不像进了新房而像进了一个豪华的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