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岁安很清楚林泉为什么对这份契约那么自信,听完之后赵岁安也觉得林泉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但赵岁安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林泉的这个提议。
正在喝茶的林泉眉峰微微一挑,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表情显现。他放下茶杯看着赵岁安,敏锐地感觉到了赵岁安并不是对契约的什么条款有不同意见,而是单纯的对签订一份契约这个行为本身不赞同。
&ldo;我能问原因吗?&rdo;他选择了一个更谨慎的说话方式,身体也比之前绷得紧了一些。
赵岁安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自从那场他和林泉还有双方父亲一同出席的饭局之后,赵岁安就格外注意起林泉那次提到的理论:在生意场上要让对方对自己放松警惕。刚才的林泉对赵岁安是放松了警惕的,而现在那种警惕又回来了,这就让赵岁安感觉没有刚才那么舒服。
但这种感性上的变化没有影响到他脑子里理性的思维,他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想法,就缓缓开口道:&ldo;其实你想法很好,这个契约也很合理,从各种方面来说都很合我的意。&rdo;
林泉没有说话,他知道赵岁安下面会说&ldo;但是&rdo;。
不过赵岁安没说。
&ldo;我不打算签,是因为我觉得没这个必要。&rdo;他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想法,&ldo;以我这个人来说,合作方还是你林公子,我觉得我们没必要把这些东西拴在一纸契约上。&rdo;赵岁安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了点平板电脑的屏幕,&ldo;这不是合理性的问题,而是个性的问题。&rdo;
他话说到这里,就足够让林泉明白了。赵岁安生性高傲,对自身有着极强的自信,这样的一个年轻alpha在这次的事情里从一开始在生意上的碰壁吃亏,到为了公司的利益选择和他反感的&ldo;情敌&rdo;林泉合作,甚至还发展到要跟林泉联姻,从头到尾不是被牵着鼻子走,就是被重重迷雾蒙在鼓里,要说赵岁安能咽得下这口气,林泉第一个不信。
所以之前,赵岁安从林家本宅离开之前曾经跟林泉说过,要让林泉小心应付他们今后的关系。这话并不是玩笑,林泉也不会不放在心上。赵岁安不是什么既来之则安之的人,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试着重新掌握主动权。不愿意签这样一份契约虽然不会对两人之间的联姻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在这并不实质的外表之下,两个人的角力已经暗暗展开了。林泉之所以提议要签下这样一份契约,其实和赵岁安不愿意签这份契约,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都是想要掌握主动权。在经历了乔碎玉的欺骗、林玉汝的出卖之后,这两个最亲最爱之人的背叛让现在的林泉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了,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再相信。林泉担心这桩联姻会随着时间和事态的推移而发生让他意想不到的变化,担心那未知的变化会让他再次陷入身不由己的窘境之中,所以他宁愿把所有想要敲定下来的信息和计划全都写进一纸契约当中,让冰冷的无机质充当自己的武器和铠甲。
而赵岁安想要掌控主动权的心态和林泉完全相同,可是他们采取的手段却截然相反。赵岁安最信任的不是什么冰冷的无机质,也不是任何一个他信赖的人,赵岁安最信任的恰恰是他自己。他完全不害怕这桩联姻会不会产生什么质的变化,或者说就是因为他相信一定会有什么变化,所以他不愿意在联姻开始的初期就将未来交给一纸契约。契约只是计划,但计划一定是赶不上变化的,所以现在做计划对赵岁安来说毫无意义。他不签这东西,就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在这桩联姻中掌控主动。
所以赵岁安在这件事上脑子清醒得令人惊叹,他一句话就说出了这件事情本质中的本质:
「这不是合理性的问题,而是个性的问题。」
他们个性的差异才导致了现在这场不动声色的角力。林泉的眼睛灿若星辰地盯着赵岁安自信狂傲的脸,薄薄的唇角极慢极慢地浮出一个笑容。
&ldo;跟你说句实话吧,&rdo;他的声线里涌动着一丝生动的活力,&ldo;从现在开始,我才真正觉得我们之间的合作会很有意思。&rdo;
赵岁安脸上扬起一个飞扬的笑容,嚣张地回应道:&ldo;那,我可是比你有先见之明多了。&rdo;
第14章婚礼
赵岁安和林泉的婚礼,与其说是婚礼,不如说是一个宣布仪式。他们上午到民政局去领了证,中午还抽空跟运输设备的供应商见了一面。跟供应商吃饭的时候那边的负责人把报价单交给了赵岁安,赵岁安看过以后随手递给了林泉。林泉也扫了一眼,然后把报价单装进了公文包里,眼睛不经意间瞥见了同样装在公文包里的两本结婚证,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每个人都幻想过自己的婚姻是什么样子的,自己的另一半是什么样子的,林泉也不例外。他曾经交往过很多女孩子,温润的、天真的、纯洁的、可爱的,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一个男人,以这种荒唐的方式成为夫妻。
但他们现在真的结婚了。一时间林泉思绪恍惚了起来,一旁的赵岁安见他保持着放文件的动作发起了呆,不禁也往公文包里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林泉在想什么。
&ldo;还没习惯呢?&rdo;林泉这副神情恍惚的样子赵岁安也是第一次见,不禁开口调笑了他一句。回过神来的林泉一边合上公文包一边横了赵岁安一眼,然后朝着那边的负责人笑了笑。那人也是知道他们要结婚的,但并不知道这桩联姻的□□,只当是普通的新婚小夫妻在耍花腔,顿觉被秀了一脸,只好咧开一个傻笑。
回来之后他们直接去了会场。林家包下了一座国宾馆里的国宴厅,赵岁安和林泉到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布置好了,厅里完全变了个样,各种晶莹剔透、花团锦簇的,红的粉的一大片,花香怡人。赵岁安和林泉都没操心过这种事,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他们为这场婚礼所做的准备就只是商量着挑选了今天出席要穿的礼服和婚戒。到了地方之后他们先是听了一下待会儿婚礼上的安排,两个人对了一下流程,然后分别回房洗了个澡,做了下护理就换衣服准备出席了。按照安排,赵岁安出场的时候会顺着走廊一路走到被花团包裹着的水晶台,而林泉则是从二楼长长的楼梯上慢慢走下。
婚礼没有请什么司仪。本来就是从简,这种繁琐无谓的东西理所当然地被他们省掉了。先进场的赵岁安看到整个国宴厅里已经坐满了来宾,不禁一边往水晶台上走一边觉得好笑。这次被请来的来宾基本上都是物流行业和医药行业中和他们两家有生意往来的对象,或者是官场上的关系者,两人真正的亲友来得极少,搞这么大的排场完全是生意上的需要,而不是家庭和情感上的意愿。说白了,整桩联姻都是一场做戏,这场婚礼更是需要展示给来宾们看的一出大戏,而他和林泉今天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这出戏中的两个主角。这么一想,现在这闪瞎人眼的排场就更显得荒唐了。
不过很快也就没赵岁安觉得荒唐的余裕了。
国宴厅几百平米大,赵岁安站在水晶台上一眼就望到了出现在二楼的林泉,眼睛顿时挪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