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各地的奏疏和公文,先要发给进奏院,进奏院再转送给银台司。在京官员,可以直接交给银台司。
进奏院和银台司拒收的进状,可以呈给登闻鼓院。如果登闻鼓院也拒收,可以呈交给登闻检院。如果登闻检院也拒收,官民则有权“邀驾”,即当街拦车告状。(这一段的操作,也适用于普通百姓。)
朱铭骑马来到银台司,只允许在外厅呈交,任何官员都不准入内。
“探花郎?”
负责接收奏状的是个文吏,提醒道:“若非太学之事,胡乱进奏要杖八十。”
朱铭说道:“为民请命,愿杖八十。”
不在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情,强行上疏也可以,但按律要打八十大板。
这顿板子,宋代一般不执行,而是改为贬官罢官。
所以历史上,王革在做大理寺卿时,没有上疏弹劾石炭司,那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转任开封府尹之后,立即上疏,因为石炭涨价,关乎东京民生,开封府尹有权奏事。
朱铭递出奏疏的第二天,就被给事中吴时看到。
吴时立即拿去交给翟汝文:“公巽,你那半个门生,刚做学正几天就奏进了。”
翟汝文是省试的副考官,非常欣赏朱铭的省试策论,力保朱铭的卷子不落榜。他看完朱铭的奏疏,点头微笑:“果然是我辈中人,一心为民不惧奸佞!”
吴时说道:“他一个太学学正,却上奏弹劾石炭司,事逾其职,恐怕会因此贬官外放。”
吴时也是个不怕事儿的,做郑县知县的时候,就敢得罪转运使,坚决不给违规征收的三万斛粮食。
又做永兴军路提学使,路学校长举报说,地方士子非议皇帝,做臣子的都不忍心听。吴时直接把举报信烧了,怼回去说:“做臣子都不忍心听,那伱还让君父听?”
后来,蔡攸、王黼撺掇征辽,吴时坚决反对,遂被扔去管理道观。
此人属于张商英的党羽,遭罢相事件牵连,先贬知州,又贬通判。吴时一把年纪,可不想累死在路上,干脆赖在京城不走。
宋徽宗得知情况,不但不处罚,反而升其提举河东常平。一去就遇到饥荒,因赈灾得力,现在被召回朝堂做给事中。
吴时和翟汝文讨论一番,拿着朱铭的奏疏,去找方会签字。
如今的给事中就三人,方会资历最老。
方会已彻底躺平了,谁都不愿得罪,照章签字之后,便不再沾染这份奏疏。
吴时和翟汝文二人,却各自联络老伙计,让有权弹劾的一起上疏。
几天时间,凑齐了八份,经门下省流程,一并交给皇帝。
宋徽宗在修道之余,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认真阅读了八份奏疏。
事关开封民生,宋徽宗得知情况非常惊讶。他即便再昏庸,也明白炭价高过米价是啥意思。万一几十万东京市民,因为没钱买炭煮饭而造反咋办?
当即批注道:“着令有司查办,若有再犯者,以违御笔论。”
再犯者,等同抗旨,措词极为严厉。
至于朱铭违规上奏,宋徽宗只当没看见。
事涉石炭司,跟户部有关,宋徽宗有些糟心,问道:“王黼丁忧去职,真人以为,谁能胜任户部尚书?”
薛道光回答:“贫道只知修行,不察朝堂之事。”
宋徽宗一时不知怎么任用,干脆拖着不办,户部尚书的职责,暂时让户部侍郎代理。
可此时正是对西夏作战的关键时候,军饷军粮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户部尚书还给亲爹守孝去了,户部侍郎被搞得头大无比,钱粮拨发之事更加混乱,就连领军在外的童贯都看不到后续粮草。
这种情况下,要么一鼓作气进攻,速战速决。
要么拖到明年再说,只要大军不动,就能节省粮草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