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过场,中年人已经站在官邸大厅里,这行为简直是毫无顾忌,在门框内一步的距离上站住了,甚至都没有引发任何响动。
汤森非常吃惊——这家伙可是走正面进门的!
因为之前那些飘进来的话语,所以厅门正面一直都在大家视野之内。但在中年人现身之前,谁都没察觉门外有动静,那瞬间变化的光影应该是他的提醒?
这眨眼不到的时间,大变活人吗?
难道他施展了某种异能?但汤森没看到有异能力量显现出来;难道是真神在大门外挂了张空间帘,让这家伙直接穿越空间进来的?但凭中年人这幅尊荣,他也当不成真神的干儿子吧?
中年人的个头挺高,体型非常瘦,而且瘦得很奇怪——不是皮包骨那种,也不是肌肉萎缩,却像是谁用透明胶布把他的肌肉脂肪都给缠起来了,紧紧缠住那种。
除了这个特点之外,你第一眼看他的时候,感觉不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你会认为眼前这人只是个普通中年,正在苦逼岁月里受尽煎熬。因为他神色木讷,浓密的胡茬子也没剃干净,所谓高手的凛冽、冷傲、威猛、霸道,他是半点也无。
但看他第二眼,你就会发现自己刚才的感觉错了!
这其实是个相当独特的人,他浑身上下最大的特点,是无所不在的违和感。
满头的蓬乱灰发,间中横七竖八夹着些银白发丝,但发际线却如同刀割般整齐;五官长相很“愤怒”,但是神情淡漠;抬头背手是豁达自信的姿态,然而他的目光却细密锐利,像是无数尖针拼接而成。
他身上穿了件灰扑扑的长袍,是地摊上五十个铜板就能买到那种二手货;长袍前襟敞开,所以能看见里面有根胡乱绑着的腰带——但他脚上那双靴子异常精美,油光皮面映出了周围的倒影,银线的刺绣活灵活现,甚至不能在上面找出一粒灰!
总之,他很像用黑白两色藤条编成的人偶,各种细节在他身上陈杂交错却绝不相融,各种风格辉映对照却背道而驰;不同风格交接处,反差之大如同两军激战、却又总是相持下去。
如果自相矛盾也算一种才华,那么眼前的中年人无疑独步天下……在汤森看来,中年人这身打扮虽然怪异,却跟低调扯不上任何关系。
低调这词,咋听似乎是赞扬,但实质上这是种被动姿态,说到底还是对本姓的压抑和掩饰;没人天生喜欢被动,所谓低调,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付出的代价。
能坚持本色演出的人只有两种,首先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的前者,都光着脚了,再掩饰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正所谓“无欲则刚”,所以谁都不伺候;另外一种,自然就是地位已经到达、不再需要顾及任何人观感的大人物……所以中年人是个大人物,而且是个不需要随从帮衬、很有本事的大人物。
仔细观察、有了这种判读之后,再看他的感觉就又不一样。
他随随便便的站着,却像是一柄长剑、端端正正插在门边。不是说他的体型已经瘦到这个程度,而是说他的气质不但坚韧凝重,还有种寒光闪烁的特征——汤森曾在休斯身上看到过类似的气质,如果非要比较的话,休斯更像一柄狠辣的弯刀,犀利和厚重远远比不上这个中年人。
休斯的气质很容易看出来,因为弯刀没有刀鞘;但这柄长剑不但有鞘,还不止一个。
就算知道对方是大人物,汤森还是忍不住要表扬这位仁兄深得波西米亚之精要,否则就是对不起自己啊……再说老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有人出来打破才行啊。
但他的身体才刚一动,后脑上就了挨了下重的。
他“嘶”的一声回头去看,发现官邸大厅中人人都屏着气息,目光仿若凝固一样。所以汤森来回看了两遍,完全看不出是谁打他。
“怎么都冲我来?”于是汤森郁闷了:“我体质真的很怪?”
他知道他们没玩“你猜谁打你”的游戏,但提醒的方式多了,你们这群人渣非要动手才行?
正因为汤森回头,所以他有幸看到神奇的景象:厅中所有人的表情都在同时产生变化,而且是同样的变化——这种表情相当典型,正是所谓的先惊、又乍、笑面如花,适用范围至少以下包括三种:列兵偶遇纠察、小头目撞上老大、单相思邂逅那个她。
连菲斯特的假面光影也符合这种主旋律。
但奇怪的是,墙角那位灰头土脸的大师也尽量摆出这幅表情,要强压惊恐还要拼命挤微笑真是为难人,所以他那张脸已经扭曲得跟车祸现场似的……难道这家伙也被先前的誓约影响了?
或者说,这位波西米亚大叔的来头比想像中大?
汤森这么一想,顿时就觉得身边有诸多事物在变。虽然厅中凌乱如故,虽然厅外光线渐暗,但气氛却骤然严肃起来。
“征途之上的领航行者,以信念的名义向你致意!”雅克满脸谦虚,毕恭毕敬的折腰行礼。
“征途之上的领航行者,以信念的名义向你致意!”墙角扭曲脸的大师居然同时折腰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