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的高大,站在人堆里,如同鹤立鸡群般,异常显眼,因离得远,她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他面容凝重,不苟言笑,与平日朝她浅笑时的温柔模样,大相径庭。
她忍不住双手扒着窗沿探身过去,想瞧清楚一些,忽的,头顶一沉,被巧儿拿过来的一顶浅红色幕离兜头罩下,霎时遮住了眼前视线。
李景喻模糊的容颜,再窥不到分毫。
就当她目光失落而归时。
他似是察觉到自己的视线,蓦然抬头,两道隐含锐利的视线望向这边。
顾蒹葭心头如同小鹿乱撞,明知他看不到自己,却恐怕被他当场抓包发现自己偷。窥他般,下意识头一缩,转身靠在了房壁上,避开了他的视线。
一股似绞着羞愤的情绪,瞬间袭上心头,腾的一声,她的脸似是烧着了般,烫的厉害。
“公主,该下船了。”
巧儿浅笑着帮她整理衣摆,上下打量她周身,似是未见无一丝不妥,才轻唤她。
幸亏幕离遮住了巧儿的视线,才将自己烧的发烫的脸颊掩盖过去。
她从未如此偷看过一名男子,顿觉羞愤无比,却忍不住又凑着窗户朝外偷瞄一眼。
李景喻已背过身去,迎着此次护送她来的叔父顾英纵,大兄顾俊风登上码头,几人站在一处,客套寒暄。
她定了定神,等心跳不那么厉害了,才由着巧儿扶着走出船舱。
被围堵的水泄不通的码头上的人,瞧着那所浮在水面上的精美画舫上,迟迟不见新娘出来,早已等的心急不耐,有胆子大的壮年男子,更是吹起了口哨。
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整片码头,除却交头接耳的嗡鸣声,便是这满含欢快的口哨声了。
直到不知何人大喝一声:“出来了。”
数百成千双只眼睛霎时直勾勾的盯着甲板上,那个头戴浅红色幕离,身穿吉服的女子身上。
此时,半天的晨光流光溢彩,连着远处天边银白色汇成一线的浪潮,层层叠叠推行过来,糅杂成一幅滚动的色彩斑斓的巨幅画,新娘一身红妆从画卷中走下来,微风轻轻掠过一边幕离,露出一角衣玦翩漪。
可惜,女子容貌被幕离所遮,众人只能透着薄如蝉翼的薄纱,窥见新娘身姿婀娜,气势不凡。
而这已足够了。
顾蒹葭当得起小郡王娘子的称呼,当得起他们敬重的小郡王另眼相待,此生非卿不娶的求娶诺言。
在顾蒹葭走出船舱那一刻,偌大的码头如同被瞬间集体消音般,静默一片,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十数个孩童笑呵呵的拍手,指着新娘子叫嚷道:“新娘,新娘。”
似是随着孩童话音落下,码头上的众人才回过神来,“轰”的一声,不知从那处爆发出几道欢呼声,接着,那欢呼声串成一片,响彻整个码头,震耳欲聋。
顾蒹葭从未见过如此阵仗,脚下浮虚,若非巧儿搀扶着自己,她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落荒而落。
从出船舱至登上码头的距离不过几十步,顾蒹葭如同走在刀刃上般,每跨出一步皆无比艰难,似是有什么猛兽在前面阻着她的去路般。
她心里恐慌无比,既盼望这条路能走的再慢点,又无比希翼走的快点,能避开无数道目光。
就这般,内里纠扯艰难的走进停在码头上的轿子里,落了座。
随着轿帘外轿夫一声:“起”。她所坐的轿子稳稳当当的被人抬起,心里那阵焦灼的恐慌才消退了些。
轿内光线昏暗,顾蒹葭哪也不敢看,还沉浸在方才下船时被众人赞贺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以往她只知晓李景喻在幽州地位颇高,却未料到竟如此之高,不过是娶妻,便能引来那么多人赞贺。
她心下不是不悸动的,同时陡生出强烈的期盼,或许,或许,他当真倾慕自己,想娶自己为妻,而非是为好男色掩人耳目。
可方得出这个结论,不知何故,竟使她忐忑的心绪得到暂时缓解,更甚是竟掺杂了丝愉悦,就连她自己也未察觉,此刻,自己的唇角微微上扬。
恰在这时,轿子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