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昕然抱着他们的遗像,带着自己的妹妹和女人,把他们送到了墓地。这一天,所有人终于见到了钱家的千金,陆遗珠。
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就像外界传的那样,是个怪胎。
目送父母下葬后,只剩下钱昕然兄妹三个,再加上一个顾颜殊。钱昕然不认识他,但是能够到这个地方,并且连陆遗珠都没有异议的,想必就是他们为自己这个怪胎妹妹挑的人。
四个人在墓地前站了很久,黑伞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在支撑不住的时候,又扑棱棱掉落。陆遗珠身上的白色曲裾边缘吸饱了雪水,开始往亵衣里蔓延。雪水让人冷到骨子里,她却只是看着面前两块碑,没有人能看透此时此刻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钱昕然侧过脸再次看了看顾颜殊,他给陆遗珠撑着伞,目光很柔软地投向她,深情又爱怜。伞大半都往她那里倾斜,他左肩膀上有一些零散的雪花。苏城的雪是湿雪,碰到温度就化了。此时此刻已经在顾颜殊肩头沽开一团湿润的深色,他却一点都不在意。
钱昕然觉得自己可以放心了。
“妈,”他伸手擦去落在墓碑相片上的一片雪花,目光声音都很温柔。“你也可以放心了。你最宝贝的女儿,有人会照顾好她。你最对不起的妍妍,”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身旁面色苍白的女人,“我也不会辜负她。”
陆蕾妍的身子微不可见地一抖,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在家里的时候她哭得厉害,到了这里她反而平静下来不哭了。“真希望有一天能真的叫你妈妈。”
钱昕然单手解开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把伞塞进她手里,然后轻轻把外套盖在她身上。“妍妍,我们回家。”把伞拿回来,另一只手把她搂进怀里。
在这时候,陆遗珠终于看向他们。她的目光安静绵长,带着清洁的哀伤,那哀伤却很淡,几乎看不出来。“哥哥还会来苏城看我吗?”
他默然,眉头微不可见地一拧。“不会。爸妈这里,你多费心。”说着,他看了顾颜殊一眼。“我妹妹她,估计是不懂这些的。还是要你,多费心。”他话里话外说的自然是给二老上坟烧纸钱的事情,按照陆遗珠的生活理念来说,人死如灯灭,她根本不会想到这些。
顾颜殊朝他点点头,“我会的,你放心。”
这句话一说完,钱昕然像是放下了心口一块大石头一样,搂着陆蕾妍往山下走。风雪交加,他们的身影渐渐淡去,最终看不见了。
“那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陆遗珠淡着眉目,轻轻拂去一片飘到自己脸上的雪花。刚刚沾到指尖,就化了。
顾颜殊听见这句话心头就倏然一疼,他见不得这个自己放在心上珍爱的女人站在风雪里,形单影只地说出这种话。他心疼。
“怎么会?”他皱眉把她抱进怀里,下颚抵在她头上,深情地表白:“遗珠,我不是在这里吗?我就是你的亲人。”
她摇头,闷声说:“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家人,孩子……”
“不会有!”顾颜殊不想继续听下去,出声打断她。低头捧着她的脸就吻了她。她的脸真小,他一个手掌就能捧住侧脸,她的唇真冷,他要怎么样才能去温暖她?没有深入,他只是贴着她的唇,很快就离开。然后对着她,认真地说:“不会有别人。你就是我的家人,我会一辈子,一辈子这么喜欢你。这么,爱你……”
他对陆遗珠一向温柔,到现在,告白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急不缓,用温和的预调,几乎要让人醉在这片柔情的海洋。
“遗珠,你爸妈都走了。唯一的哥哥也不会再来苏城,你还不懂吗?我爱你,而你,你只有我了!看着我,告诉我,你爱我。”
他想要诱惑她说出那一句天籁,却看见她的眼睛懵懂不知,她的声音绝情冷淡:“我不要。”
她根本不懂,爱这种东西是什么。那么,要怎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