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又回头对易久开口道:“那你还是莫信国扎鬼说滴话啦,他最会骗人滴,以前就喜欢把人骗到他那果墓里头恰滴连骨头渣子都不吐勒。”(你还是不要信这个人说的话,他坠毁骗人,以前就喜欢把人骗到他那个墓里头吃得脸骨头渣子都不吐呢。)
老太皮干瘪的嗓音里充满了某种无法形容的恶意,红大人像是已经放弃了一般并没有继续解释,易久却依然保持着放松的姿态。只是垂着眼帘保持着沉默。
“哎哟……”
老太婆像是有些耐不住寂寞,还待说什么,却被红大人突兀地打断了——易久的一只袖子无风自动,下垂的袖口笔直地指向了远方。
“老婆子,那是不是送亲的队伍咯?”
易久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朝着袖口指着的方向望去——黑色的山峦的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腾起了淡绿色的烟雾,在月光下原本显得清澈而冰冷的空气仿佛燃着鬼火一般扭曲着,如同虚妄的梦境一般,一道细细的莹绿色的细线在山间蜿蜒而缓慢地盘旋而上,就如同一条巨大的蛇的幽灵一般。
黑猫的步子极快,过了几步易久便可以看到那长蛇是由一盏一盏的绿灯笼组成的。只是那灯笼与往常的纸皮灯有所不同,全部都是由极细的竹篾编号的镂空笼子,里头朦朦胧胧聚一团一团发着绿光的飞虫。执灯笼的人皆是灰衣,与山间朦胧的雾气几乎要汇为一体,出了影影约约能看到些面无表情的侧脸,手脚皆是烟雾一般模糊。灯笼队旁边还有一行人,穿着也是极整齐,手中各执乐器等,侧耳倾听,仿佛还可以隐约地听到那边传来的吹拉弹唱的声音。
尽管那边是一拍欢欣鼓舞的光景,易久瞅着还是有点发毛。
“哎哟,鬼崽子怎么就送人哒咯?那我们要快点了!”
就在这时候,老太婆眯着眼睛看清楚了那番景象,拍着自己的大腿发出了懊恼的声音,只见她探出身去,用力地拔了一把黑猫的胡须。黑猫便发出了不情愿的呼呼声,全身地毛炸开,像是弹簧一样朝着那绿光弥漫的诡异山谷狂奔过去。
易久毫无预兆地被黑猫猛然的加速弄得狼狈不堪,在它脖子那处软搓搓的毛堆里滚了半天,弄得满脸都猫毛,直到黑猫猛然停下,才像是个陀螺般被猛地甩出去,接着又被脚上的锁链狠狠一拉,“啪”地一下甩在了地上。
幸好还在半空的时候,他身上的红衣像是蝴蝶一般绽开,在空中多多少少地给他了一些缓冲,让易久的着落不至于“五体投地”。
易久趴在冰冷冷的地板上,还是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疼得只能抽气,这关头却听到红大人极细小的声音。
“莫吭声。”
然后,他便听到几声急促的,尖声尖气的叫声。
“哎哎呀,娭毑呃,你活是才来咯!客人都快到哒,冒得菜恰勒!”(哎呀呀,老婆婆,你怎么才来?客人都快到了,没有菜吃呢。)
“是滴嘞,快点想办法咯!”
……
易久还在茫然,肩膀就是一痛。几只瘦骨嶙峋的手用力卡着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拖起来。头晕脑涨中,易久只看得见说话的人竟然都长着差不多的脸,都是圆眼睛尖鼻子,稍微有些龅牙,倒不是什么难看的面相,只是让人瞅着有些觉得不太舒服。那些人的四肢都极瘦,肚子却涨得如同六月怀胎的妇人一般,豆子眼直直地瞪着易久,眼睛仿佛都在发光。
“娭毑?你还是韵味嘞,搞哒个嫩崽过来开荤哦?”(老婆婆,你还是够意思,弄了个小孩子来开荤?)
“看上去还蛮好恰勒!”
……
一边说,那几人还背着手绕着易久转了好多圈,嘴巴里啧啧有声,还有一个干脆凑到易久鼻子前,龅牙嘴里晃着三尺长的口水,就差直接对着易久舔上来了。
看着那些人垂涎欲滴的样子,易久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他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肩膀,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来,想要找个机会,看能不能从这帮诡异的人手里逃出去,只是这么一看,便彻底失望了。
易久所在的地方,竟然正是山顶,光秃秃的山头上竟然是一片平地,连棵树都没有,只在山顶的中央有个土堆,旁边摆着一圈石头。而再远一点的地方,就全部都被雾气笼罩了一般,根本看不清东西。易久嘴唇微微动了动,本来是想开口,突然想起了之前红大人说的话,又紧紧闭上了嘴巴,垂了眼帘不做声。果然,接下来便听到那老太婆冲着那几个人大吼起来:“恰你个老鬼勒恰……这是我好不容易从那边请回来滴厨子,恰了他,搞木子饭咯?”(吃你个头啊吃,这是我好不容易从那边请回来的厨子,吃了他,搞什么饭啊?”
“哎哟,厨子有木子用咯,你老人咔啊以前冒不是搞哒蛮多厨子回来哒啊?又做不出什么东西来,最后还不是给我们恰哒?送亲滴人马上就要到哒,现在把人用滚水煮了,等到人一到,正好开席,皮又嫩,肉也多汁,我看他骨头也还细,极多好恰……
(厨子有什么用,你以前不是搞了蛮多厨子回来?又做不出什么东西来,最后还不是给我们吃了?送亲的人马上就要到了,现在把人用滚水煮了,等人一到,正好开席,皮又嫩,肉也多汁,我看他的骨头还细,多好吃啊……)”
说着,那人又绕着易久转上了圈子,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问题,口水竟然止不住地流,胡须上湿漉漉地淌着口水,看得易久直犯恶心。有听到他说的话,愈发觉得那种阴冷诡异的感觉如同毛虫一般顺着脚后跟爬上来。
易久眯着眼睛看着那几个人,最开始还抱着些希望,那些人能是开玩笑说的——吃人什么的,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