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局势,即便是察哈尔本部也有不少人觉察出了不对劲,王帐除了每天照常向各军发出号令外,大汗却足有十几天都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
流言在私下传得满天飞,一开始,各营的将领还会极力弹压,可当军中开始出现逃卒,这些原本凶神恶煞的将领们也慢慢没了先前的劲头,只是尽量约束手下以避免出现更大规模的逃亡。
王帐的帐帘被人从外挑开,仅仅掀开了一角,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儿夹杂着刺鼻的烟气便直冲进了人的口鼻。
“奴才拜见活佛!”
走进大帐的察哈尔将领先将帐帘拉好,便赶紧向着帐内一名面堂黑紫的喇嘛僧行了一个大礼。
这被称作活佛的喇嘛并没答话的意思,耷拉着的眼皮连抬都没抬半分,仍旧喃喃自语地念叨着不知出自哪本典籍中的咒语。
而帐中的一张大床上,听见动静的林丹汗费力睁开了双眼,等看清了来人,他这才有气无力地问道:“乌尔衮……军中情形如何?”
“这……”
又瞄了一眼仍在念咒的活佛,见活佛并没有提醒自己的意思,乌尔衮把心一横,扑通一声跪下拜道:“奴才不敢欺瞒大汗,目下军中粮草已近消耗殆尽,风雪虽阻隔了明军侦骑,可我军征集粮草也极其不顺,各营每天都有人出逃,将领们……将领们已经没有力气去追剿逃卒了!”
“唉……”
发出了一声长叹,林丹汗此时只感受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千里远征,谁能想到他原本的雄心壮志竟会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天花给击得粉碎。
为了防止引起明廷的警觉,他不惜踏冰卧雪地避开一个个草原部落。也正因如此,林丹汗随军所带的粮草并不算多,毕竟在他和察哈尔将领们看来,只需打下甘肃的几座城池,有着储粮习惯的明人百姓自会为他的大军提供足以支撑整个远征的粮食。
但林丹汗显然低估了西北的苦寒,毕竟在他看来,左翼察哈尔汗部的冬季已经足够寒冷,而他的大军突袭青海,说到底还是自北向南发起攻击,这说到底理应越打越顺才对。
而这场突袭的本质,除了他这位名义上的蒙古共主心心念念的一统蒙古的大业,其实最关键的还是为了整个察哈尔部的生存。
毕竟夹在大明与后金两大强敌中间,察哈尔牧民的日子这些年来就不曾好过。而青海湖周围丰沛的水草不仅可以叫察哈尔部落放牧,利用自己大明国丈的身份还能在大明手里讹出一批物资来顺利渡过寒冬。
一旦事情顺利,别说察哈尔部能够生存发展,自己再度一统草原的大梦也没准会一步步变成现实。
可战争就会有杀戮,林丹汗直到现在都没明白,为何原本孱弱不堪的明军只依靠一个小小的军堡便能吃掉自己的一万人马。
他更不理解,为何自己明明取得了一场又一场军事上的胜利,却反而走到了如今几乎山穷水尽的地步。
……
“大都督!大都督!曹将军急报!”
肃州卫府衙,昨日刚刚进驻的孙传庭刚刚端起碗筷,却见一名盔插红翎的鸿翎急使急匆匆地闯进了府衙内堂。
鸿翎急使,一般都是传递战争胜利的军中特使,而曹文诏却在此时派出了鸿翎急使,孙传庭却是心中一颤,生怕这位军中悍将真会带着他麾下虎狼把皇帝的老丈人给斩杀于阵前……
“卑职曹文诏敬上,虏酋虎墩兔憨于昨夜病亡与居延海,插汗残部尽皆素缟……”
腾!
孙传庭猛地自座位上弹起,因过于激动,他拿着军报的手竟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来人,传令,命把总以上将领,齐聚大堂议事!还愣着作甚,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