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查理随即看到罗茜脸上的表情,还有那双平素和善的眼眸中闪过的寒光。他连忙改口辩解说,他的意思是第二好,但此刻为时已晚。
&ot;你只需要习惯这个想法,&ot;罗茜说,&ot;毕竟,婚礼正是除障搭桥的最佳时机。你应该利用这个机会,让他明白你心里已经没有怨气了。&ot;
&ot;但我确实有怨气,&ot;胖查理说,&ot;很多。&ot;
&ot;你有他的地址吗?&ot;罗茜问道,&ot;或是电话号码?我想你应该给他打个电话。当你惟一的儿子准备结婚时,一封信未免太见外了……你是他惟一的儿子,对吗?他有e-ail吗?&ot;
&ot;嗯。我是他惟一的儿子。我不知道他有没有e-ail。八成没有。&ot;胖查理回答。信是好东西,他想,有可能一开始就被邮局弄丢。
&ot;好吧,你肯定有通信地址或者电话号码。&ot;
&ot;我没有,&ot;胖查理很真诚地说。父亲可能已经搬家了。他也许离开佛罗里达,到某个不通电话的地方去了。当然也不通邮。
&ot;好吧,&ot;罗茜逼问道,&ot;那么谁有?&ot;
&ot;希戈勒夫人,&ot;说完这话,胖查理就完全放弃了反抗的意图。
罗茜甜甜地笑着说:&ot;希戈勒夫人又是谁?&ot;
&ot;我家的朋友,&ot;胖查理说,&ot;我小时候,她就住在隔壁。&ot;
他几年前曾跟希戈勒太太通过电话,当时他母亲正生命垂危。胖查理在母亲的要求下,只得给希戈勒夫人打了个电话,把消息带给父亲,并让他尽快和自己联络。几天后,胖查理家中的电话答录机上多了一条留言,是白天打来的。尽管听起来更加苍老,还有点醉醺醺的,但毫无疑问是他父亲的声音。
他父亲说真是不凑巧,生意上的事儿让他没法离开美国。最后还补充道,无论如何,胖查理的母亲都是个绝妙的女人。几天后一瓶混插的鲜花被送到医院病房。胖查理的妈妈读过卡片后,对此嗤之以鼻。
&ot;他以为那么容易就能骗过我了?&ot;她说,&ot;我跟你说,他可是大错特错。&ot;但她还是让护士把花放在床边最显眼的位置;还多次询问胖查理,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说他父亲会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到英国来探望她。
第4节:蜘蛛男孩(4)
胖查理说没有。他开始痛恨这个问题,痛恨自己的回答,痛恨他说&ot;不,爸爸不会来&ot;时,母亲脸上的表情。
在胖查理的记忆中,最糟糕的那天是这样的。他母亲的主治大夫,一个坏脾气的小个子,把胖查理叫到一边,告诉他时日无多了,他母亲的病情恶化得很快,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让她安逸地走到终点。
胖查理点点头,走进母亲的病房。她拉住他的手,问他是否记得替自己交了煤气费。正当此时,噪音在楼道中响起,一种叮叮当当、踢踢塔塔、乒乒乓乓的噪音;管乐加提琴加鼓的噪音;一种在楼梯间贴满保持安静的标语,还有医护人员冰冷的目光予以佐证的地方,不该出现的噪音。
噪声越来越响。
胖查理一度以为是恐怖分子。但他妈妈一听到这刺耳杂音,却露出虚弱的微笑。&ot;黄鹂鸟,&ot;她轻声说。
&ot;什么?&ot;胖查理问道。他被吓得不轻,以为母亲开始说胡话了。
&ot;黄鹂鸟,&ot;她提高嗓门,语气也坚定了许多,&ot;他们演奏的是《黄鹂鸟》。&ot;
胖查理走到门口,向外望去。
有几个人,貌似是支小型新奥尔良爵士乐队,无视于护士们的阻拦,更不在乎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及其家属的瞪视,沿着医院走廊向这边而来。乐队里有萨克斯管,还有大号和喇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脖子上夹着把低音提琴,还有个人正敲打着一面低音鼓。头前引路男人,身穿漂亮的花格套装,戴着绿色软呢帽和柠檬黄手套,那正是胖查理的父亲。他没有演奏乐器,但却在医院的抛光油毯上跳着软底鞋踢踏舞,还向周围的所有医护人员一一脱帽致意,同每个走上来想跟他说话或是抱怨的人握手。
胖查理咬着嘴唇,暗暗向诸天神明祈祷:希望脚下出现一条地缝把他吞进去,要不然就让他经受一次短暂、仁慈、绝对致命的突发心脏病。但幸运之神并未降临。他还是站在这个世界上,管弦乐队步步进逼,他的父亲仍在跳舞、握手和微笑。
如果世上还有公正可言,胖查理想,老爹就应该沿着通道,从我们面前径直而过,走到泌尿生殖区。但这世界本无公正,他父亲在肿瘤病房前停下了脚步。
&ot;胖查理,&ot;他的声音很大,足以让这病房--这层楼--这医院里的所有人明白,他是胖查理的熟人。&ot;胖查理,让让路。你爸来了。&ot;
胖查理让开了。
乐队在他父亲的带领下,在病房中拐来拐去,走到他母亲的病床前。妈妈看着他们,脸上露出微笑。
&ot;《黄鹂鸟》,&ot;她有气无力地说,&ot;我最喜欢的歌。&ot;
&ot;我要是连这事儿都不记得,那还算人吗?&ot;胖查理的父亲说道。
她缓缓摇头,伸出手来,捏了捏老头戴着柠檬黄手套的手。
&ot;抱歉,&ot;一个拿笔记板的白衣小护士说,&ot;您认识这些人吗?&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