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瑾明明就说过她长得像个煤球,现在当着皇帝的面,却又说她明眸皓齿,花容月貌,与哪个青年才俊都配得。
分明就是对她无意,才说出这般推脱之词!
她强忍着泪意,唇瓣翕动着,正要说出什么,身旁的宫婢给睿亲王世子斟酒时,手一抖,竟是将一壶酒都洒在了她身上。
风禾郡主再也忍不住怒气,她忽地起身:“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没有长眼睛?!”
那嗓音隐隐有些沙哑,她梗着脖子,不知这话到底是在说那宫婢,还是在说顾怀瑾。
宫婢连忙跪地求饶,睿亲王世子见她神态不对劲,打着圆场:“让诸位见笑了,这衣裳乃是从采葛坊订的鲛纱,一寸千金难求,风禾最是喜爱此衣。”
说着,他扯住风禾郡主,给她使着眼色:“外头下雪了,天气冷,你快去换身干净的衣裙,莫要着凉了。”
风禾郡主也知道这是在北魏,特别是在北魏的帝后面前,不该如此失态。
平日里她最是守礼,可看到顾怀瑾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她就控制不住的愤怒。
难道对于他来说,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相处过两个月的陌生人吗?
竟然能说出‘配什么青年才俊都是天造地设’这般的混账话来,将她当做什么人了,推搡来、推搡去,完全不管不顾她的意愿。
风禾郡主到底还是将怒气压了下去,她对着正位上的帝后二人施了施身子:“不敢殿前失仪,风禾这便去更衣。”
皇后语气温和,打了圆场:“采葛坊的布料重金难求,最是稀贵。怪这婢子不长眼,待宴后定要重罚她,本宫那里还有一匹采葛坊的鲛纱,届时让人量身裁衣,重新为郡主做一身衣裙。”
“多谢皇后娘娘。”风禾郡主实在没心思再待下去,草草敷衍过后,便快步离开了宴上。
这婚事事关两国联姻,牵扯重大,自然不是顾怀瑾三言两语就能逃脱掉的。
皇帝并未将这插曲放在心上,左右他要赐婚,顾怀瑾还能敢抗旨不行?
待风禾郡主离开后,宴上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举杯的举杯,敬酒的敬酒,笙箫丝丝入耳,就连顾休休也受气氛渲染,小酌了两口。
想要趁机向元容示好的臣子太多,如今四皇子被贬为庶民,逐出洛阳城,谢妃也因屡屡毒害皇嗣和嫔妃,被赐死在了宫里。
那站错了队伍的臣子们战战兢兢,意图试探元容的口风——若是见风使舵还来得及,他们自然要向元容示好了。
不断有人来向元容敬酒,恭贺他大病初愈。元容皆是以身体抱恙为由,以茶代酒,应付了过去。
顾休休有些心不在焉,趁着元容应付旁人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船宴。
船内燃着炭火,便感觉不到冷,一出了甲板,迎面扑来飘雪的寒风,她将披在身上的狐裘擞紧了些。
没走出两步,身后便传来顾怀瑾的嗓音,不紧不慢,略显慵懒:“豆儿,我听说你失忆了?”
顾休休转过头,看见他嘴角有些戏谑的笑,白了他一眼:“你跟风禾郡主怎么回事?”
顾怀瑾走到她身边,背对着结冰的湖泊,倚在画舫船的围栏上:“她啊,男扮女装进了西燕军营,成了北魏的战俘。那时我掌管战俘营,无意间发现她是女郎,便放在营中照顾了数月。”
这还是顾休休头一次听见顾怀瑾如此言简意赅说完一件事情,若是放在往日,这点事情,他必然要说上两三个时辰。
“哥哥,我瞧她是个不错的女郎……”
她刚一张嘴,便被顾怀瑾打断,眸子斜睨着她:“平日里没见你喊哥哥,现在用到我的时候便想起来了?”
“不要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这不是重点。”顾休休敛住神色,正经道:“重点是,你对她有没有感觉。”
顾怀瑾挑眉:“什么感觉?”
她思索了一阵:“心跳的感觉。”
他勾起唇来,拍了拍她的脑袋:“傻妹妹,心要是不会跳,人便死了。”
说着,顾怀瑾笑容一顿,看到不知何时出了船舫,便立足在不远处的元容。
元容静静站在雪地里,身着单薄的纁裳,薄雪覆在他的鬓发间,又被风吹散。
他在看顾休休,许是察觉到顾怀瑾看了过来,抬手将皙白修长的食指轻轻抵在薄唇上,示意顾怀瑾不要出声。
顾怀瑾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背对着元容,毫不知情,神色微微有些恼怒的顾休休,唇边笑意渐浓:“豆儿,那你呢?”
顾休休挑起眉梢,似是不解:“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瞧不出皇上想要给你们赐婚吗?”
“不,我的意思是,你对长卿有没有心跳的感觉。还有……”
顾怀瑾侧过眸,低低地问道:“你真的忘了长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