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的语气有点梦幻,她像是在回忆。
不,她就是在回忆,这段记忆对“安妮”来说本来也很重要,是杨惠珊离家前母女俩最后一次出去玩:
“我过生日,你带我去游乐场,让我玩海盗船,给我买雪糕,草莓味的冰淇淋被太阳晒化了……你说我们俩拍一张照片,照片拿到了,草莓味的冰淇淋真好吃。但是第二天你就不见了,爸爸说你到外地工作了,邻居家的奶奶说‘安妮,你妈跟别的男人跑了,不要你们了’。我愿意相信你去工作赚钱了,但一年、两年,很多年,你也没有回过C城。”
她轻声呢喃,好像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然而没有经历过,又怎么能描述的这样仔细?
所有人都觉得王梓太过分了。
他疯了吧,难道就不能允许一个女孩儿从底层逆袭吗?她好不容易拥有的这一切,也要让她失去,不把她毁了,不肯罢休吗?
杨惠珊都不断在点头:
“是买了草莓味的冰淇淋,太阳晒化了,冰淇淋弄脏了我的裙子。你、你别怪我,我都是身不由己的。你不是安妮,你还会是谁……我不知道这个人想干什么。”
虽然漂亮的过分了。
取得的成就也过分了。
但她杨惠珊凭什么就不能生出这样的女儿?
杨惠珊又害怕,又着急。
她既担心沈铭以后再不会养着她,又想趁机让安妮当着观众的话原谅她。不免十分急躁:
“你原谅我……你会原谅我对不对?”
“杨惠珊女士,你真的认识自己的女儿吗?你不要忘了,你找上门时,安妮根本不认你,她要是你的女儿,怎么会那样冷漠?”
王梓也很着急。
他认为自己不可能搞错。
他发现了最根本的真相,在药效强劲的吐真剂控制下,安妮怎么还能演戏呢?
他却不知道,安妮此刻的状态很奇妙,她的灵魂仿佛被剥离成两半,一半很冷静在旁边观看,另一半则全情投入在扮演“安妮”,不仅是代入角色,还有她从埃迪·尼克尔森身上学到了“表现派”手法,她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一段表演,简直是完美无缺的。
杨惠珊在迟疑。
杨惠珊本来就是一个耳根子软的,这样的女人能轻易被人蛊惑,长得漂亮却又智商不够,傻逼当然要活的坎坷。性格决定了命运,杨惠珊投胎不会投,嫁人不会选,做的错误决定越来越多,自然就慢慢沦落到了最底层……
沈铭咬着牙,豆大的汗珠往下掉。受了枪伤疼的,也有吐真剂的作用。
王梓又怎么会放过他?
看吐真剂的药效起作用了,笑着问:
“沈总,安妮知道杨惠珊的存在吗?我知道你把拿钱封住了杨惠珊女士的嘴,让她不要在媒体面前乱说话,也不要试图和安妮相认,作为一个经纪人兼男友的身份,你为安妮做到的可太多了……但你俩那么亲密,你可能不告诉她这件事吗?”
当然不可能。
沈铭曾经默默处理了夏诗语的裸照威胁。
他甚至没有告诉夏诗语的打算,因为在沈铭心中,只当夏诗语是一个能掌控的艺人,是他名下的一件商品。对商品来说,需要什么平等权呢?夏诗语要跳槽,多少也和沈铭的态度有关。
但安妮是不同的,沈铭不会瞒着她。
什么都不告诉安妮,瞒着安妮把杨惠珊打发了,那不叫为安妮好,叫不尊重。
“沈总,安妮知道杨惠珊女士在找她的事吗?”
沈铭的唇有点发白,他的腿还在失血。
“不……”
“不用说,我当然知道。”
一半冷漠的灵魂,看见另一半灵魂抢过了话语权:
“我当然知道。但我没办法坦然和她相认,所以拜托沈铭替我安置她,如果不见面,我可以假装她就是出去工作赚钱了,而不是抛弃了我……对不起,我骗了大家,我是一个如此小心眼的人,我不是完美无缺的圣母,我无法一点都不怨恨。”
安妮自嘲一笑,“我现在还不吃草莓冰淇淋,也不过生日,过去的记忆对我来说太沉重了。”
电视机前的粉丝,没有谁不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