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有没有想过两个人其实可以共同面对困难,可以一起克服障碍?她在心里到底有没有向往过一家人在一起过着幸福生活的日子?在她的打算里,是不是从来没有莫峰的存在?男儿有泪不轻弹,莫峰此时却觉得自己喉头哽咽,他将痛苦硬生生咽下,厌烦地说:“苏筝,这里没有人会阻拦你,你走啊!”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再也不要给我任何希望!周围的警卫都默默低下头,这些年轻的警卫已经看出了莫先生和这个女人存在的种种纠葛,也看出了莫先生那轻易不外显的痛苦,所以他们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敢再去阻碍苏筝,更不要说上前拘拿她了。苏筝的知觉仿佛已经关闭了,但是在她一片黑暗的内心却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冷漠地说,你走吧,走吧,这里没有人要你留下,你是被厌弃的,你是不被原谅的。她扯出一抹淡然的笑容,抬起头,慢慢地走出了院子。在她的身后,一道沉默而痛苦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的拐角处。莫峰在她消失的那一刻,只觉得心里最后的一处柔软慢慢变冷,慢慢变硬。他觉得自己坠入了无边的苦涩和黑暗中,再也找不到出口。第一次见到她,他就注意到了孤儿院那个穿着朱红色衣服的倩影,她精致美丽的犹如一个翩翩起舞的精灵,在一片破旧和黯淡中绽放着她的美丽。后来的街头偶遇,他是有气愤,气她的不知自重,气她的自甘堕落,不过他还是将她领回家,默默地守护着她。可是在她心里,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她口中的爱,又有几分重量?你走吧,你走的时候从来不愿回头看我一眼。你处心积虑要从我身边带走两个孩子,却罔顾我们之间的情感,你狠心地将我的心踩在地上尽情蹂躏!莫峰在这一刻忽然有个冲动,他想对着她消失的背影大喊: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苏筝漫无目的地走到这个边远小城的街头。她该去哪里,要去哪里?她再也没有了任何想法。过去的十年,她每天都会看着孩子们的照片,她一直梦想着能够走到他们身边,看着他们的笑颜,这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们是真得不会原谅自己了。苏筝仰起头望天,初秋的山中小城,湛清的天际高远。她想问,为什么要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上一世,就那么死去,也是幸福的。至少莫峰会去娶他的名门闺秀,孩子们可以继续过着他们平静的生活,至少孩子们不会经历这遭伤心。她叹息了声,泪水从腮边无声滑落。老天厚待,给了她多一次的机会,只可惜她依然搞砸了。就在这时,有一辆摩托车呼啸而来,旁边其他行人纷纷躲避。苏筝沉浸在伤心之中,丝毫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等到摩托车手大吼一声急踩刹车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苏筝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力将自己撞向一边。当她狼狈地摔在地上的时候,头晕眼花的她恍惚地想,这是旧事重演吗?原来她果然是在重复上一世的结局!45他的苏筝苏筝睁开眼睛,看到白色的天花板。她视线往下,发现这是一个洁白整齐的房间,自己躺在床上,白色床单和被罩。这是医院的病房。苏筝苦笑了下,她竟然没有死。她试探着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脚不能动弹,再一看,原来左脚打了石膏的。她这一动,倒是惊醒了旁边一个人,那人迷糊着抬起头,一看她醒过来便惊喜地叫道:“苏筝,你醒了。”苏筝一抬眼,却看到眼前的人剃个光头,左耳朵带个大耳环,正是阿酒。这不但是阿酒,而且还是二十多岁的阿酒,于是苏筝可以肯定,她没有重生没有穿越,此时应该是边塞小城出车祸后的情景吧。阿酒见苏筝醒过来了很是高兴,给苏筝递了茶水,又给她削水果,又絮叨着说起苏筝的伤情。原来苏筝这一次车祸并不严重,只是当时晕了过去,后来医生检查了下,除了左腿骨折需要打石膏,其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苏筝在心里嘲讽自己,原来罪恶深重的自己反而是个命大的,两次车祸,一次重生,一次只是个骨折。苏筝如今也没有什么牵挂,对于左腿什么时候好能否恢复也没有什么执念,她总觉得自己这条命原本应该没了,如今即使活着也就这样而已。活成什么样,苏筝是毫不在意了。阿酒见到苏筝这个样子,很是无奈,总是告诉她人要往前看,任何事情都是有希望的。苏筝却反问阿酒一句:“你知道我这十年来都是为了什么吗?”阿酒顿时语塞,好久之后才无力地反驳:“孩子不是还在那里嘛,那个男人也在那里啊,又没有长了翅膀飞走。”苏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们都会一直在那里,可是也许我永远走不到他们身边。我走了十年,我真得累了。”阿酒听着苏筝沙哑无奈的声音,站在那里好久不说话。苏筝车祸的事情,莫峰很快就听到消息了。他听到车祸,心里便像被针扎了一样,狠狠地一痛。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惶恐开始蔓延,他觉得隐隐中曾经有什么生命中最为珍惜的东西就那样离开过。他努力地回想却毫无所获,他生命中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和车祸有关的事情。莫峰蹙着眉头望着窗户外面好久,最后他猛地站起来。旁边的警卫员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莫峰。莫峰直直地盯着地上某个点,呼吸开始急促,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终于大踏步迈出房间。那个女人出了车祸,并不严重,只是腿伤,可是他的心却在被针扎。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要等到再也无力挽回的时候才知道后悔,不要让自己一辈子在悔恨中痛苦和自责。莫峰忽然想起苏筝在海边的落地窗前说过的话,她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不,莫峰痛苦的摇头,她不能死。即使她不爱他,即使他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她,他也不要苏筝死。他要苏筝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幸福或者不幸福都没有关系。他自私地希望自己到了死的那一刻,还可以默默地回想,有一个人和他在同一个蓝天下呼吸着相同的空气。他可以忍受再也见不到苏筝,但他不能忍受这个世界上没有苏筝。莫峰就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一个人开车快速地驶往医院。他要亲眼看看她,看看她是否安好。莫峰车开得很快,他甚至越来越觉得,万一他晚了一步也许就永远见不到苏筝了。他来到医院,熄火下车,连停车位都来不及找,直接将车子停在了马路边。旁边的交警叫着过来,可是看到莫峰的车子牌号的时候,惊讶地看了看已经跑远的莫峰,什么都没敢说。莫峰跑到医院前台,迅速问了苏筝的房间,这个倒很简单,边远小城本来就没几个车祸病人。莫峰狂跑到苏筝所在房间,但是到了房间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他的心跳得厉害,他甚至开始恐惧。他怕当他推开门的时候,看不到苏筝。尽管他知道苏筝只是伤势不重此时应该完好地躺在里面,他还是莫名地恐惧。甚至他觉得那种恐惧简直是印在他的大脑中流在他的脉络里。从苏筝说她死了该怎么办的时候,这种恐惧就在他的体内隐隐发酵,如今已经到了顶峰。莫峰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事实上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害怕的事物并不多,可是他就是恐惧。莫峰终于深吸了口气,伸手握住门把手,只要推开,他就能看到里面的苏筝了吧?苏筝应该是怎么样的呢,她是不是虚弱地躺在床上?在睡觉?莫峰一狠心,终于推开了那道门。门开了,里面的苏筝正斜倚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可是莫峰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床边。床边,有一个光头的男人,正坐在那里,手里在削苹果。这本来没什么,因为任何病床的床头都可能有一个削苹果的人,莫峰的问题在于,那个男人削了苹果后,正亲昵地伸手喂苏筝。这个男人,是谁?苏筝和阿酒听到门响,都抬眼看过来。阿酒并没有见过莫峰,看到莫峰阴晴不定地站在门前,皱眉说:“你是谁,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不知道敲门吗?”莫峰一句话都不说,只盯着苏筝看。为什么她的病床边会有一个男人以护卫者的姿态出现?为什么那个男人和她这么亲昵?苏筝见到是他,只抬眸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脸,听到阿酒很是不友好的质问,她淡淡地解释说:“这是莫峰莫先生。”阿酒一听,看了看苏筝,又看了看站在门边的莫峰,终于反应过来,嘿嘿笑着上前:“莫先生,久仰大名,要不要进来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