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李景霄只言不发。盯着瓦尖儿的眸子根本没聚焦,仿佛是看着雨,又像是看着虚空中不知名的某处。
柳禛叹了口气。三个月了。寻找辛夷的皇榜张满天下,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所有的人都在议论,哪怕当时还活着,在那种猛兽毒虫遍地的谷底,怕也是尸骨都被吞得不剩了。
然而没人敢说出这种猜想。
因为但凡说这话的人,都被摄政越王直接一剑,送去了地下。
然后,执掌天下权柄的男子,就开始发呆。没日没夜地,盯着灰蒙蒙的天,不发一言。
没有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在发呆回神过来后,第一句话往往是三个字:“拿酒来。”
柳禛正要劝几句,听得房外一声娇语传来。
“王爷,是吟儿!听说您又没用午膳?吟儿亲手炖了参汤,您可要尝尝?诶?为什么不放本姑娘进去?刚才伏龙先生都进去了!凭什么呀!”
柳禛眉尖一蹙:“爷,是储妃韦吟。”
“韦吟?”李景霄终于有了动弹,唇角勾起抹嘲讽,“不过是个活不过三年的棋子。”
韦吟自顾在房外娇声盈盈,各种嘘寒问暖,柳禛故意没理她,低下头和李景霄说话。
“臣斗胆猜测,王爷默许韦吟为储备王妃的理由,可是以此为机,打击关中四家的势力?”柳禛思索着,试探道,“五姓剩下魏三家后,关中四家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又以京兆韦氏为代表,因为韦吟的弟弟韦喧,在王爷帐下效力。京兆韦氏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李景霄没应答。只微微一闭眼,算是默认。
柳禛看了眼门外,亦是一声冷笑:“就让她再得意几天吧。王爷好心思。得把京兆韦捧到天上去,才能狠狠摔下去。如今巴结京兆韦的跟赶趟似的,天枢台按王爷密旨,暗中掌握了所有行贿往来,彼时清算京兆韦,亦能一锅端了关中四家。”
柳禛顿了顿,脸上浮起激动之色:“皇上说,要把天下之权,重新收归皇家。今后再无世家权臣,全部牢牢地掌握在皇帝手中。爷这一棋真是妙,斩草除根,不仅除了明面上的,也能一并,除了潜在的。”
李景霄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对焦的眸子里,不变的,依然是那一抹狠戾,甚至,更深几分。
他一直都是那个王。王选之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毕生的心愿,大魏未来的太平,很快,就要实现了,恭喜王爷。”
柳禛拜倒,叩首至地,脸上敬畏愈浓。
他的主子好像因为辛氏无踪,变了一个人,却好像也依然是,他选中的君王。
李景霄面无表情,失神地盯着窗外雨线,秋色萧萧,溅入他眸底,化为了一爿不见底的深渊。
他低低呢喃,空空,不知向何人诉。
“还有一个原因……若是你听到这个消息,储越王妃,你一定会恨我的吧……所以,请来找我,哪怕是你已经到了地狱……也请不要放过我,来找我吧……”
……
请不要放过我。来找我。
食我骨饮我血怨魂厉鬼执念成魔都好。
只是——
想再见到你。
……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随着秋雨淅沥,秋色渐深,关中爆发了蝗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