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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11月30日重庆解放,蒋介石来到成都之后,形势更加复杂。12月6日晚,在川康军人和蒋介石之间扮演缓冲角色的张群在即赴云南前到成都我家里来后,祖父担心张群一走,已率部退到成都的胡宗南等人会对他和家人动手,遂连夜让父亲开车把祖母和姑姑送到交往甚深的老中医王朴诚家中,把我母亲和哥哥送到我外祖母家,祖父则带父亲住到老部下邹善成的儿子邹荫萱家里。12月7日,祖父只带两个随从出城和邓锡侯将军会合,到彭县组织起义,派人带话指示父亲转移到南门外乡下的邹善成家中。邹善成在当地乡间很有影响,消息也灵通,住在这里如有事变,可有回旋余地。

据父亲回忆,当时,熊克武也住在邹家。作为国民党,熊爷爷对当时的国民党已经极度失望,决意不去台湾。他和父亲讲到,蒋介石曾派人到他家里来动员他到台湾去,他把手枪拿出来说,如果一定逼他去台湾他就自杀,派来的人也拿他没有办法。为防止被绑架,他找到祖父,祖父把他隐蔽到邹家。父亲说,他在身边放一把手枪,晚上就压在枕头下面。他安全地度过了那段动荡的时光。

1950年西南军政委员会成立以后,刘伯承任主席,熊爷爷是副主席之一。其他几位副主席是:、贺龙、王维舟、龙云和祖父。此次他们在缙云山避暑,便都是作为西南军政委员会(后来的西南行政委员会)成员而被安排的。

缙云山(2)

在缙云山避暑期间,我家和熊家常来往。熊爷爷的大儿子熊伯齐、二儿子熊仲华常和我们在一起玩。熊伯齐比我大七八岁,在我那时的印象中,他是个带着红领巾,唱着歌,昂着头的少年。上个世纪60年代初我们在北京再次见面时,我怎么也不能把沉稳的他和当时的印象连接起来。熊伯齐潜心国画、书法和篆刻,后来成为著名的篆刻家。在缙云山时,他总是和哥哥走在前面,我则跟在后面跑。我印象最深的玩法,一是采蘑菇,二是在竹林里抓笋子虫。笋子虫是有点像绿色蚂蚱那样的节肢动物,身子比较肥胖。把它们抓来放在火上烤一烤很好吃。我们迁居北京后,熊伯齐在上个世纪60年代前期常来家里玩,教我们练习田径,画国画。记得他曾送给我一幅他画的茶花,上面题诗云:

当年别乡富童痴,

八载居京成人时。

蛰伏众生北国地,

江南茶放遍春枝。

他到底大我许多岁,在我于北国地&ldo;富童痴&rdo;之时,他已生出成年人的思乡之情了。那幅寄托着他对家乡的热爱,并浸涵着我们早年友谊的画,在&ldo;&rdo;抄家期间,也不知道被折腾到哪里去了。

把思绪拉回到缙云山中。一次,我和哥哥又到熊爷爷家去玩。傍晚准备回家时被告知房后的溪水旁边有一只豹子在喝水,我们暂时不能出屋。熊爷爷打电话到家里,祖父和祖母叮嘱我们不要急着回来,等豹子走了再说。我们静静地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动静……记不清是熊爷爷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还是熊伯齐说,我们可以听到的一种声音就是豹子喝水的声音。

过了一阵,祖父的警卫员亮鹏叔叔来接我们。我们到溪边去看,果然有豹子踩水后留下的湿足迹。

第二天,亮鹏叔叔带上枪和另外一个人进山寻豹子。我在家门口看着他们时隐时现越来越小的身影,直到隐没在山林中看不见为止。后来,他们回来了,我急忙去问碰到豹子没有,他们带着未如愿的神情告诉我说没有找到。不过,此后在我们住在缙云山的那段时间中,再也没有听到豹子来的消息。

2003年到2004年期间,我带研究生在重庆市西彭镇做该镇的发展研究。在工作告一段落准备回北京之前,此项研究的联系人兼合作者赵宜胜先生(迈德房地产顾问公司总经理),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吃火锅。闲聊间问我吃完饭后想到哪里转转,我就说起对缙云山有些童时的印象,不知现在怎样了。一起吃饭的人中正好有一人是缙云山所在地区的领导,他说起那里在搞旅游开发,还提到在贺龙曾居住过的地方搞了一些纪念标志。这一下子使我想起,我曾听大人们讲,祖父带我们在缙云山居住时,贺龙便住在更前面的一栋房子里。也许后来开发的贺龙居住地就是那时的那片地方?也许凭记忆还能找到一些实地印象?我要求去看看。我的要求被满足了。

……山路边那一栋栋小房子就在眼前了。我能够找到一些感觉。路和山的走势以及搭配有点眼熟,但土路已经成了柏油路,路面太光净了,没有土石和鞋底摩擦的感受。当时住过的就是这种房子:几级木头梯子,栏杆,侧面的门。但是住在哪一栋记不清了。溪水没有了。站在房子边上仰望山顶,还能找到依稀印在脑海里的亮鹏叔叔他们进山时的图景。不过,图景的尺寸似乎变小了一些。尺寸感变化最大的是房子和房子之间的距离:当时觉得从一栋房子到另一栋要走一段路,现在看来不过是十几步路而已。那时毕竟个子太小了!我忽然有些犹豫。或许,那些房子已经拆了,现在这些根本不是?……

旅途中(1)

西南行政委员会撤销后,我和哥哥随祖父、祖母迁居成都。时间是1954年。

我们从重庆到成都是坐火车,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很高兴。我特别是对于火车的烟囱和汽笛感兴趣。重庆的嘉陵江上,每天有轮船来往,那时的轮船是火轮,船上有烟囱,烟囱冒着浓烟。守着嘉陵江,轮船的汽笛声我也常常听到。那时,哥哥和我还有一个火轮玩具,加上油点上火以后,冒着烟,可以自己在大盆里行驶。不过我们玩的次数很有限,大概是因为那时候油是紧缺物资的缘故吧。然而,这更增加了每一次玩的兴趣。其实,烟囱和汽笛对于我不仅有江上每日所见所听以及玩具的魅力,它们在我心中是一个引发想象的东西――它们是一种神奇的力量,推着那么大的船跑;它们还意味着远方――母亲是乘轮船走的。现在,曾经和江水联系在一起的烟囱和汽笛,被放到火车上和陆地联系起来了,既熟悉又不熟悉的情景,朦胧的象征,令人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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