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华气不打一处来,宋迟却将她往身后一拉,笑着对高庆福道,“莫非皇上不知道灵宝县如今已经生灵涂炭,在胡家的铁蹄之下苟延残喘?皇上如此没有诚意,不知是打算糊弄郡主呢?还是糊弄臣?”
“瞧王爷说的,王爷如今是西北王了,整个西北都是王爷的封地,裂土封疆,王爷是头一份呢!王爷乃西北之屏障,皇上岂敢糊弄王爷和郡主?况,郡主乃皇上亲侄女,实在是如今,这天下,哪一块地都不是皇上说了算的。皇上也说了,郡主的封地就请王爷多多担待了!”
意思是,反正这块地我是封给你媳妇了,你若是有能耐,你就去把它弄回来。可笑的是,早在皇上逃出宫外之前,灵宝一役,大随二十万大军,在主将何先昌的率领下,原本驻守在潼关,谁知,从未上过战场的江建忠,在老皇帝面前不停地吹风,非要何先昌主动出击,进攻胡寿海。
万般无奈之下,何先昌不得不率军前进,谁知中了胡寿海的埋伏,全军覆没,连何先昌这个一辈子不知道打了多少胜仗的沙场老将都没有活过来。
这才有了城破宫围,老皇帝弃京而逃之事。
第45章
如果说,雎阳是胡寿海的军队由北朝南的第二道关卡的话,那么灵宝便是第一道关卡。如果何先昌一直屯兵潼关不动的话,说实话,别说是胡寿海了,就是宋迟也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叫猪一样的队友,说的就是江建忠这样的人。
宋迟冷笑了一声,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手中的圣旨,“想要本王帮皇上切了胡寿海的后路,这没什么,但是,就像用区区一个灵宝县打发本王的王妃,这就不好了。”
“王爷的意思是?”
“一个州,陕州都是我夫人的,我才答应,呵呵,想本王出兵,就一个沦陷的灵宝,回去告诉你家主子,皇帝不是这么当的,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好事?”
宋迟说完,卷着的圣旨在他掌心里敲了敲。高庆福看得眼睛一抽一抽地,他从未见过如此不把皇权放在眼里的人。可是,大随的几员大将,何先昌阵亡,还有两位被太上皇问罪逼死了,如今可堪大用的根本没有,宋迟都还是准备赶鸭子上架,因为他以前是跟随胡寿海打过几次硬仗的,李成琚手上又捏着李晴华这枚棋子,这才想着用了试试看。
谁曾想,宋迟又是个桀骜不驯的!
晴华先还很气愤,听宋迟这么说了之后,情绪就慢慢地平静下来了。她也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光生气没有用,既然事已至此,不得已而为之,那么,就趁着这个机会多要些好处。
当夜,高庆福就派人离开了,而他自己反而留了下来。宋迟要请高庆福住到都督府上去,高庆福笑着拒绝了,“老奴还是住在郡主这里强!”
宋迟呵呵一笑,不置可否。要了酒菜之后,宋迟与高庆福对酌一番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反倒是高庆福,来到了晴华的院子。
凉州城的白天会很热,但到了夜里,就很凉快。晴华的院子里,葡萄藤还没有长起来,春草搬了一把摇椅放在廊檐下,晴华躺在上面,旁边是用在井里湃过了的葡萄,一颗颗饱满,水润,洗得干干净净地放在一个水晶盘子里头,不论是这么大个儿新鲜的葡萄,还是这种盘子,都是曾经宫里都不曾用过的。
“听说公公有事要找我?”晴华连动都没有动身,让人搬了个凳子放在她的脚跟前,高庆福坐了,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这里已经不是长安城了,皇上的敕封我是不能拒绝,可是,公公也知道,爵位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怎么会?这天下还是李姓的天下,郡主姓李,忠王殿下如今还在雎阳奋力杀敌,若郡主能够让西北王断掉胡寿海的尾巴的话,忠王殿下那边的压力就会锐减,忠王殿下也有平安从战场上退下的一天。”
“奴从那边来的时候,听说,忠王殿下一人镇守城头,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下过城墙了!”
高庆福不愧是太子李成琚的左膀右臂,就从太子用高庆福这一点来看,李成琚比开元帝要英明得多。至少,现在如此!
他没有用求的方式来让晴华为大随说服宋迟出兵,而是用忠王来说事,几乎一下子就戳中了晴华的软肋。若是换了前世的晴华,她必定会丧失理智地去想办法,但晴华已经不是以前的晴华了。
她缓缓地放了一枚普通入口,很甜,带着淡淡的酸味。如果这点酸味没了,只剩下了甜,其实并不好吃。
慢慢地咀嚼,不急不缓地咽下去,接过了春草地过来的帕子擦了唇瓣和手,她笑了一下,“公公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从宫里逃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一条小命了,若没有宋大人,我如今是死是活还真的不好说。一个连命都没有了的人,还会在乎荣华富贵,功名爵位吗?”
“这江山,将来是姓李还是姓胡,抑或是姓宋,与我何干?忠王殿下死守雎阳,能守多久,忠王殿下在乎过吗?他从头到尾在乎的只有他能不能为了大随那些无辜的百姓献上自己的性命,而这只是早晚的事。”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不是忠王殿下,你又怎么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死还是活呢?”
大师已经失去了半壁江山了,一个丧失了伦常,不在乎秩序,君王只知享乐,不懂得如何教化百姓,烂到了骨子里的王朝,还有存在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