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哪里想得她这样年轻就走了,压根没有准备寿衣啊!&rdo;青碧抹着泪回道。
圆仪审视着床上的唐婉,她的确年轻美丽,却已经香消玉殒了。而自己曾经恨过她,怨过她,是她破坏了她与王剑的爱情,又或者如果不是她为了替赵士程筹谋子嗣,又怎会安排她去杭州,那她又如何认识王剑呢?人生种种,因缘际会,错综复杂,犹若蛛网,说不清道不明,孰是孰非,不过随着一个人的死而诸般恩怨皆休罢了。
圆仪上前扶住赵士程,声音里无甚多悲,只是冷冷的,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她道:&ldo;公子,姐姐已经去了,还是好好的替她操办后事,不枉夫妻一场了。&rdo;
赵士程倒是听话,面无表情地起了身,瞥了圆仪一眼,便走出婉心阁。看着赵士程的背影,圆仪有些怔忡,唐婉的死才换来他对她的一瞥,这一瞥虽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到底还是没有掺入鄙夷和怨愤的情愫。悠悠走后,他就再没有踏入如意轩半步,无论她病体若何,他都对她不闻不问,而今他好歹是瞥了她一眼,她扶住他手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像先前那样嫌恶地甩开。就算他明知道她陷害了悠悠和吱吱,明知道她和王剑的一段旧情是真实存在,亦没有在赵老夫人跟前戳穿她,让她的颜面得以在赵府内留存,说到底,他对她是存了情谊的了。这样想着,圆仪便满心地柔软和不忍。唐婉的死,对他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他形容憔悴,神不守舍,便可见一斑。
&ldo;我无福,你竟也这般无福。&rdo;圆仪幽幽地看向床上双目紧闭再也不能睁眼的唐婉在心里默默说道。
唐婉的丧事终于顺利操办。每一个环节赵士程都亲自监督,每一个细节他都力求完美,其间他像块会行走的木头,没有洒落任何眼泪,只是绷紧了弦般在丧礼上转。而圆仪静静地协助着他,她对唐婉原就没有多少姐妹情谊,协助赵士程打理唐婉的丧事不过是存了理性。几日后,赵府如期发丧。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向城外迤逦而行。
初夏的郊野,植物芬芳馥郁,蓬勃旺盛。李盼盼的坟前简单地供着几样祭品,悠悠和吱吱正在坟前烧着纸钱。袅袅的白烟升腾在二人之间。一阵风吹来,白烟转了方向,扑进了吱吱眼里,她立时用手掩住眼睛,低叫了一声。
悠悠放下手里的纸钱去看她,道:&ldo;怎么了?&rdo;
&ldo;烟迷了眼睛。&rdo;吱吱泪眼汪汪地说。
悠悠忙拉下她的手,翻起她的眼皮使劲吹气,又帮她揉了揉眼睛,问道:&ldo;怎么样了?&rdo;
&ldo;好了。&rdo;吱吱嘿嘿地笑。
悠悠也苦笑了一下,二人继续将剩下的纸钱烧了,再对着李盼盼的墓碑磕了几个头。转身,举目四望,山野郊外的初夏风景别样美好。阳光还没有那么恶毒,二人都穿了极薄的衫子,一红一黄,在一大片自然的浓绿里就像两枝亭亭玉立的花朵,十分醒目。
&ldo;姐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rdo;吱吱忧心地看着悠悠。
&ldo;什么打算?能有什么打算?&rdo;悠悠淡然。
&ldo;不去杭州投靠林将军吗?&rdo;
&ldo;若投靠了林一飞,岂不坐实了我和他的罪名?断不能去的。&rdo;
&ldo;可是赵府又回不去,咱们的银子也所剩不多了。&rdo;吱吱眉头紧蹙。
悠悠微笑着拍拍她的肩,&ldo;天无绝人之路,只怕人懒,不怕路难。&rdo;悠悠坚毅的笑容给吱吱吃了颗安心丸。
二人正准备携手回城,忽见不远处一支送丧队伍蜿蜒而来,一时间哀乐声响遍山野。
吱吱抓住悠悠的手臂,惊呼道:&ldo;姐姐,你看,那不是公子吗?&rdo;
悠悠也已经看见了一身缟素的赵士程,他身后是乳母抱在手里的修儒,修儒已经四五个月大,和分别时刚满月的婴孩大不一样了,悠悠的心&ldo;砰砰&rdo;跳得厉害。
吱吱在一旁也是又惊又喜,忽又迟疑道:&ldo;公子和小公子都来送丧,难道是老夫人走了?&rdo;
&ldo;不是老夫人,是大夫人。&rdo;悠悠看清了赵士程捧着的灵牌上赫然写着:亡妻唐婉之牌位,眉毛不禁拧成了弯弯的一道。
&ldo;大夫人?怎么会这样?&rdo;
吱吱想上前去,悠悠却拉开了她,&ldo;你要上去干什么?咱们现在是什么身份?走吧!&rdo;吱吱虽不情愿,但还是跟随悠悠躲到一边去,等送丧的队伍经过,她们才沿着进城的大路缓缓向城里走去。
这一夜,睡在客栈的床上,悠悠辗转难眠,白日里见到的赵士程素服白衣的模样一直扑入眼帘,还有修儒胖嘟嘟的可爱模样。思念之情袭来,悠悠不自觉就滑下泪来。吱吱正睡得酣然,悠悠看着她沉睡的模样,心里羡慕。吱吱也喜欢公子,却可以喜欢得纯粹而无负担,不似自己,肠子里九曲十弯、千回百转的。唐婉的死也给悠悠原本就不轻松的心情更蒙上了一层阴影。她年纪轻轻怎么就突然殁了?公子深爱于她,她的猝然离世一定对他造成了极重的打击吧!只是,她如今再不能进得赵府,也就不能安抚宽慰于他,就希望圆仪能陪在他身边,替她好好地爱她吧!
这一夜,悠悠折腾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睡梦中尽是前尘往事的快乐时光,公子的爱令她整颗心都酸酸甜甜的。那些明丽的恩爱画面跳过之后竟是一片沙漠,沙漠里疏离种着几棵绿树,颜色也是黯淡,她就艰辛地跋涉在沙漠里,公子就站在沙漠之外,她远远地望见,仿佛触手可及,却是怎么走也走不出去。次日梦醒,她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