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8月20日,星期三。
早晨七点十五分,行驶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终于缓缓驶进C市火车站,坐在铺位上看着窗外完全陌生的城市,二喜的心有那么一刹那的忐忑。
从正式接到通知,近二十天的时间里,二喜的心情从最初的不敢置信到惊喜再到这一刻的忐忑,军籍生,二喜简直不敢相信这辈子还能走进大学的校门,对于知识,二喜不是没有渴望,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二喜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对于早就离开学校的二喜而言,更多的只是深深的掩埋着曾经隐隐的渴望。
可现在梦想就在眼前,二喜却有些恐惧了,这个名额有多难,魏占国那怕没有深说,但二喜还是能从苏景宏等人知道学校名称后惊讶不已的表情中得到答案,那一刻,心底的复杂让二喜连续还几个晚上睡不着。
可私心也好,不舍得放弃也罢,二喜还是把心底那份腾升胆怯与拒绝死死压住,“二喜,看看枕头底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马上下车了。”
耳边响起的话语让二喜心底顿了一下,收拾好杂乱不堪的心绪悄悄的吐出一口气,哎的答应一声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凳子上往下拽行李的魏占国后收回目光翻看着自己的铺位。
翻看了一下确认没有落下东西以后,二喜站起身接过魏占国手里的背包直接背在身上,“占国,把那个大包给我。”
看着身上挂着三个大包的魏占国,二喜抬手伸向魏占国右肩的大提包,一把拉住二喜的手,魏占国摇摇头“不用,我背着,你在前面走,我跟着。”
说完轻推了一把二喜,二喜因为是军籍生的原因,要比正常的学生早报到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的时间魏占国基本上天天带着二喜往市中心的商业街跑,背心裤头袜子,羊毛衫、羊绒裤、甚至连纯棉鞋垫魏占国都给二喜准备了一沓。
开始的时候二喜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要不是遇见傻乎乎的杨柏,二喜还不知道原来此次即将报到的学校,是几大顶尖军校中最严的,尤其是对新生,第一学期,所有新生一不允许请假外出,二不允许探视打电话,三不允许无故缺勤,四不允许有违纪(包括记小过),五不允许军事科目专业课程不达标(六十分万岁在那里说不通,综合成绩必须达到七十分以上),简称五不准的严格要求让乍一听到的二喜有些目瞪口呆。
那怕没有上过军校二喜也知道这些个条件对于新生来说实在太过于苛刻了,不请假不探视或许是为了让新生尽快适应军校生活,但只要是人总有生活需要,难道外出采买也不可以?
带着不解,二喜询问了好像挺了解即将报到的学校的杨柏,不过咋咋呼呼的杨柏还没等解释清楚,二喜就被急着外出的魏占国拉走,回头看着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发生什么的杨柏,二喜心底那丝惊讶顿时消失了,呵呵的笑着冲着眨巴眼睛发懵的杨柏挥挥手,杨柏瞬间灿烂的笑容让二喜闷笑不已。
顺着人流走下火车,迎面扑来的清新空气让二喜惊讶的使劲吸了一口气,“傻子,一鼻子汗臭味,你吸啥哪?”
二喜抽动鼻子的动作把身边的魏占国逗的呵呵笑个不停,用肩膀碰了碰二喜,“走吧,咱要赶到学校附近的宾馆住一宿,趁着到的早有时间咱在把东西买全乎了。”
说完护着二喜挤出了满是人头的车站,当两个人终于挤出后,满头满脸的汗珠子顺着脖颈不断往下淌,魏占国歪头蹭了一把顺着鬓角留下的汗水,“这鬼天气真热。”
嘟囔了一句的魏占国四处找着什么,可满是拥挤人群的车站,那怕魏占国有着身高的优势也无法找到魏年国说的接站人,不得已,魏占国在前面开路带着二喜挤到了角落,叮嘱二喜等一会后,解下行李的魏占国转身往外走。
时间在焦急中飞快的流过,半个小时没有看到魏占国身影的二喜有些急了,人生地不熟的,二喜怕出点什么事,踮着脚四处张望着。
四十分钟,四十五分钟,二喜没看到魏占国反倒先看到了在人群里找着什么的魏年国,眼睛一亮,“二哥、二哥。”
二喜高声的呼声不单单吸引了魏年国,也让在外面找了一大圈却没有看到人而满肚子火气的魏占国听到,二喜熟悉的声音让魏占国先是一惊,随即呼的一下升起了火气,带着隐隐的怒气,魏占国快速往二喜身边靠近。
率先赶到二喜身边的魏年国未语先笑的拍了拍二喜湿哒哒的头顶,“二哥,你看到占国了吗?”
没等魏年国出声,二喜有些焦急的询问冲口而出,二喜的询问让魏年国楞了一下,“没有,我在南门等你,你们一直也没出来。”
“不对,占国早就出去了。”二喜带着错愕的呼声让魏年国傻住了,指着北面小声问二喜,“这边是南还是北?”
低低的询问声让二喜愕然的说不出话来,二喜这才发现魏年国竟然不分东南西北,二喜愕然的表情让魏年国一阵尴尬,哈哈干笑两声的魏年国装作没有看到二喜的表情一样,站直身体轻轻咳嗽两声转身想找找魏占国。
刚刚转过身,魏年国就看到了红头涨脸带着不悦的魏建国,赶紧迎上去的魏年国讪讪的笑了,“三,二哥又找错方向了。”
预料之中的答案让魏占国狠狠的皱了下眉头,瞪了一眼魏年国,“在以后可别说你接站,南北不分接什么站。”
说完越过魏年国走到二喜身边,“这咋怨我,是这车站设计的不合理,应该以东西分。。。。。。”
被刺了一句的魏年国跟在魏占国身边絮叨着真不怪他,理都没理不靠谱的魏年国,魏占国安抚性的拍了拍二喜的后背,“没事,找错方向了。”
说完提起地上的行李扔给魏年国,“别磨叽,赶紧走,还没吃饭哪。”
连续扔了两个大包后,魏占国护着二喜离开了车站。
挤出黑压压的人群,三个人来到魏年国停车的北门,蹬上停在车场的军用吉普车后,二喜长长吐出一口气。
“二喜明天报到,今天看看差什么东西赶紧买,学校进校之后立即展开全封闭,头三个月是一点情面没有可讲的,三个月后,有一次的探视。”
过来开会的魏年国在知道二喜即将上学的消息后,已经找到相熟的战友把情况打听的清清楚楚,一路上,魏年国把一张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表递给二喜让二喜记住并把打听清楚的详细事宜跟二喜讲解了一遍。
随着魏年国的解说,二喜只是觉得还行,基本上跟新兵营差不多,但同样上过大学的魏占国却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心底不自觉的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魏占国有些怀疑把二喜送到这所工程最高学府真的是正确的吗?
忍不住担忧的魏占国转头看向低头看着制度表的二喜,微微皱起的眉头紧抿的双唇无不显示着二喜的认真,悄悄的安慰自己没事的魏占国在俩人没有注意的地方偷偷的吐出一口气。
赶到提前定好的宾馆,放下行李,三个人就赶到大批发市场,手纸、信纸、信封等乱七八糟的小件足足买了一小车,当下午五点,采买了一下午的三个人终于离开最后一站的商场时,已经是晚上六点。
看着一后座的物品,二喜突然感觉一阵阵头疼,“这太多了。”
“不多。”推着二喜上车的魏占国边无所谓的回答边拿出清单仔细核对是否有缺少的,魏占国的宗旨即是宁可剩下扔了,绝对不能不够,前前后后算了三遍确定没有落下的,魏占国呼的松了一口气。
一屁股挤到二喜身边,靠在了二喜身上休息着。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二喜睁开发涩的双眼,微微楞了一下神后,感受到腰间的束缚,二喜的心顿了顿,缓缓抬起头看向躺在身边紧紧抱住自己沉沉睡去的魏占国,晨晨睡去的魏占国眼底有着好像墨汁渲染的乌青,一晚上的时间,基本上没怎么睡的两个人好像要把即将分别的所有话语说完一样,不停的彼此叮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