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山听闻此言,啼笑皆非,又因为也不是非常想念吴碧城,所以挂断电话,也就罢了。
年关越近,伙计们回来的也越多。生意一笔接一笔的清算完结,今年的事情就算是完成了十之八九。叶雪山知道这帮大伙计们管人管事又管货,没少顺手牵羊的偷烟土,不过凡事总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含糊过去,所以权当不知,依然是大把的向外撒钱,翻着倍的打赏,哄得下面这些人喜笑颜开,吉祥话是一车一车的说给他听。叶雪山含笑听着,心里则是觉出了不可思议‐‐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在团团乱转着四处弄钱,像一名体面而又狡猾的乞丐,明知道自己不成器,但又无心上进;想要去北京向大哥要点过年的钱,可又不敢,因为前半年已经要过一次了。
这样想来,他几乎要感激了上半年的绝境,也要感激顾雄飞的凶恶言行。他想自己可能是脸皮比较厚,非得大耳刮子狠抽上来,才能知道疼,才能知道要脸。受一场侮辱,换得奋发,其实很值得。
打发过了伙计们,叶雪山开始筹划着去瞧瞧贺占江。贺占江上个月已经离开了北京,仿佛是上头调他南下打仗,可他不但抗令不遵,而且跑去热河附近的军营中躲了起来,随时预备着闹独立。这就很麻烦,因为路上雪厚冰滑,叶雪山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到达军营。
这个时候,陪他出行的就还得是林子森。
林子森没爹没娘没老婆,过不过年都是他一个人,正是无牵无挂;所以这天晚上叶雪山在家里一边收拾行装,一边说道:&ldo;得亏你是个单身汉,要不然大年下的,我还真不好让你和我出远门去。&rdo;
林子森先前一直在楼下指挥两个小伙计包装礼物,此刻刚刚上来。听了叶雪山的话,他笑了一下,随即说道:&ldo;少爷带两件厚衣裳吧,路上得坐马车,车里太冷。&rdo;
叶雪山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穿了一身挺新的灰鼠皮袍子,便走上前捻了捻他的袖口:&ldo;你就穿这个了?是不是有些薄?&rdo;
林子森笑道:&ldo;我没事,不怕冷。&rdo;
叶雪山作为一名都市青年,受了摩登风气的熏陶,冬天也爱西装革履,寒号鸟一样奔波于汽车和房屋之间。打开衣柜拎出一件狐皮袍子,他很为难的皱了眉头:&ldo;要说厚衣裳,我就只有这件了,可我是真不喜欢它,穿上像一口钟似的。&rdo;
林子森劝道:&ldo;带上吧,坐车的时候披着,总比没有强。&rdo;
叶雪山走回林子森面前,提起皮袍往对方身上一比量,若有所思的说道:&ldo;这袍子做得很宽松,兴许能给你改一件狐皮褂子。你站直了,让我瞧瞧。&rdo;
林子森依言昂首挺胸,露出了本来身材。叶雪山把袍子贴上他的身前,一边查看着肩膀宽度,一边惊道:&ldo;嚯!子森,原来你有这么高。&rdo;
然后不等林子森回答,他把袍子搭上手臂,转身继续收拾行装:&ldo;尺寸也差不多,等我穿完这一路,回来就送去成衣店改一改。这么好的皮子,现在你有钱都没处买去。&rdo;
将狐皮袍子胡乱扔进大开的皮箱里面,叶雪山忽然感觉口渴,想要找些凉汽水来喝。哪知还未等他下完楼梯,大门忽然被敲响了,咚咚咚咣咣咣,响得急三火四,好像快要火烧眉毛。叶雪山在楼梯上停了脚步,气得怒道:&ldo;谁这么没规矩,是不是程武来了?&rdo;
守在客厅里的小伙计闻声而出,快跑过去开了大门。而叶雪山放眼望去,当即大吃一惊‐‐来人竟然是顾雄飞!
顾雄飞一身戎装,眉毛睫毛全挂了白霜,嘴唇则是冻成青紫。寒气凛凛的仰头面对了叶雪山,他抬手一指,张口便是粗声大气的质问:&ldo;你个混账东西,怎么不回我的信?&rdo;
叶雪山犹犹豫豫的向下走去,因为早已把他的信忘了个一干二净,所以一时被他问得懵了,只能转移话题反问:&ldo;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rdo;
顾雄飞微微张嘴喘出粗重冰冷的气息,仿佛是凭着两条腿从山东跑过来的,睫毛花白厚重,几乎快要遮住了他的目光。直勾勾的凝视着叶雪山,他还是没好态度:&ldo;什么时候?就是现在!&rdo;
叶雪山停在了他的面前,茫茫然的有些发傻:&ldo;大哥没回北京?&rdo;
顾雄飞脱下手上的皮手套,然后抬手抹去眉睫冰霜:&ldo;你在这里,我回什么北京!&rdo;
叶雪山勉强笑了,心中还是莫名其妙:&ldo;哦……大哥是专程来看我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