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赶紧跟乔云想做了简单沟通,又往脸上补了点儿粉,然后开始采访。这要真是个九十年代的普通中学生,面对主持人和话筒早就哆嗦了,乔云想内核毕竟是个成熟的灵魂,落落大方的,把事情条理明晰地说清楚。
在这个周六的下午,《民生》栏目组异常忙碌,因为导演突然改主意,要把录好的端午节内容压缩到五分钟,腾出来的十分钟全部让给乔家抢房子事件。
胡导演振振有词:“每年过节的内容都没啥新鲜,无非是包粽子,戴荷包什么的,压缩一下没影响。乔家这件事,既涉及到房改福利,又有家庭矛盾、孩子教育、父母责任。该给多少抚养费?谁该受到谴责?房子到底应该归谁?春丰市民看完之后能不掰扯吗?能不兴奋吗?能不引以为戒吗?这就是‘民生’啊!”
栏目组成员效率奇高,他们完成了小姑娘的采访,还去女方家里拍了下环境,又跑了两个小区跟路人聊天,最后还搞了个电话采访……
本来明天可以休息的,导演和剪辑还得来电视台加班,不过为了栏目,他们都习惯了。
对于乔巧珍来说,这是她经历过的最心潮澎湃的下午,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有一天摄像机会对准自己,电视里那个漂亮的主持人还温柔地跟自己拉家常。她心里这个激动啊,节目组的人走了还一直回味呢。
“刚才面对主持人同志,妈心里直突突。但是我一想,我是谁啊,我是从小就打遍全巷子的女霸王,咬着牙我也得把采访完成了!”
“对,我妈最勇敢、最坚强、最大无畏!”
“别忽悠我,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那个导演说,咱俩明晚能上电视,是吧?我还挺期待的,想看看咱俩在电视里好不好看。”
“放心吧,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劳动妇女。”乔云想说着,打开床上的包袱皮:“来吧妈妈,咱俩要开始走花路了!”
“啥是走花路?”
“就是美丽、顺遂、平坦的道路。”
“走!”乔巧珍加重了语气,“必须走!”
乔云想整理碎布,挑出一些质地轻盈,颜色鲜亮的,用剪刀裁成宽度相同的布条。接着,她把缝纫机上的小花布一掀,把机器拿出来,穿好线蹬起脚踏板,把布条缝成一个筒。
松紧带裁二十厘米,穿过长条的布筒,拢成一个圈,最后缝合接口。乔云想拢起头发,三下两下将做好的饰品戴在头上。
原来这是个头花啊!
鹅黄色的乔其纱,在乌黑的发间尤其可爱,十几岁的小姑娘,就应该用这种颜色啊。
女儿这一系列操作,把乔巧珍都看傻了。
在这个年代,饰品业还没有形成规模,女孩们扎头发也就用个橡皮筋。那种橡皮筋是半透明的,从头上取下来的时候会挂头发,有时候力气大了,扯得头皮生疼。爱漂亮的小姑娘就用彩色毛线缠上几圈,扎头时不疼,也比较好看。
世面上还有一种亮晶晶的丝带,其实都算不上织带,底下是塑料的,上面喷上金属色,使劲儿一扯会拉长。这种丝带三毛钱一尺,像关雪雪她们都会买上一米多绑在马尾辫上,有风的时候两根带子在后面飘啊飘的,觉得可浪漫了。
还有些爱俏的姑娘,找块好看的小手帕系在马尾上,也有不错的装饰效果。
而乔云想做的这种,乔巧珍还真没见过。
“好看是好看,也太简单了,凭这咱俩就能走花路?”
乔云想笑道:“这是最基础的做法,以后花样多着呢,咱们慢慢来。”
“行!就先整这样的。”乔巧珍行动力超强,“我裁布条,你蹬缝纫机,最后一起收口。”
娘俩分工合作,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流水作业做得飞快。有些布片比较短,乔云想就将花色协调的搭在一起,效果意外地好。
一米松紧带大概能做五个头花,遇到特别细的纱料可以将松紧带裁得短一些。最后,二十五米松紧带做了将近一百三十个。
乔巧珍没做够,在衣柜里又找出几米松紧带来,又做了二十多个。她心里直痒痒,还要出去买松紧带呢,被乔云想劝住:“妈,咱们明天先去农贸市场试试水,卖得好的话再去买料。”
乔巧珍按捺住雀跃的心,找出新做的衬衫换上,又选了个自己最中意的头花戴上,美美浪浪地照镜子。“我明天就这么出门,那些卖衣服的也喜欢把货穿身上吸引顾客,这叫‘打样’!”
乔云想赶紧表扬,“妈你真是太厉害了,什么都懂。”
“那是!”乔巧珍被彩虹屁拍得开心,冷静下来后又问:“咱俩做这些能卖出去不?”
“能的呀,妈你想想,咱们春丰市啥都不缺,是不是就缺好看?”
对啊,现在已经不是吃不上饭的年代,谁不向往好看?
第二天就是端午节,乔巧珍大半夜爬起来,偷偷跑到乔云想房间,给女儿手腕脚腕都绑上五彩线,又在女儿床头放了早就买好的荷包。
回到房里,她再也睡不着,这一整天的事儿萦绕脑海,让她万般感慨。想起女儿撒着娇让她多夸几句,她心里就不好受,以前自己对孩子太苛刻了,而云想呢,处处站在自己这边,让她心里格外踏实。
乔巧珍自我反省着,暗暗下定决心不再苛责女儿。她还做了下心里建设,万一头花生意不行,一定跟孩子说没事,才十块钱成本不算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