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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第1页）

&ldo;萧先生，让你见笑了！&rdo;那人又将乳蜂似的鼻涕擦尽，掏出烟点上，继续说，&ldo;既然你那么坦诚，我也没必要瞒你。我知道你最想知道&lso;1221&rso;海难事故的真相。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实情。&rdo;

&ldo;请讲。&rdo;萧邦来了兴致。他没料到自己调查了一圈，结果会与一名不明身份的人邂逅，获得意外收获。

那人将头扭向一边，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他的讲述，也随着这浓浓的烟雾一起从他的嘴里缓缓地涌出来‐‐

&ldo;那天，风真大啊。十几年没遇到这样的大风，海面与天空几乎融为一体。萧先生，你访问过一些幸存者，他们讲述的过程应该就是那样。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内情而已。

&ldo;&lso;巨鲸&rso;号的确存在船舶缺陷，安全措施也很不到位。但说真话，在这条航线上往返的客滚船，到目前为止，总体装备水平超过&lso;巨鲸&rso;号的还不多。也就是说，&lso;巨鲸&rso;号客滚船在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出事的。这里面，的确有人做了手脚。

&ldo;叶雁鸣陪同苏浚航到船上后，我的右眼皮一直不停地跳。但要说是叶雁鸣造成了这起海难，显然不能完全成立。他只不过是要执行姐姐叶雁痕的指令，取苏浚航的老命，而并不是想制造海难；但货舱起火，的确是有人特意安排的。汽车上船捆扎的时候，我不在，安检出了问题，汽车里隐藏了危险品。我查了两年，才知道其中一个叫杜志明的人，是王啸岩的表哥，他的汽车在货舱里爆炸了。但实际上，货舱里爆炸的车辆，不止杜志明那一辆……&rdo;

&ldo;我知道你是谁了。&rdo;萧邦眼睛一亮，突然打断了他。

&ldo;我是谁？&rdo;那人愣了一下。

&ldo;你就是&lso;巨鲸&rso;号船长邵剑雄先生！&rdo;萧邦的目光像箭一般地射向那人。

那人扔掉手中的烟头，慢慢地说：&ldo;这回，萧先生猜对了。&rdo;

第二十八章（1）

冷风像鞭子一样抽过来。萧邦用力地裹了一下羽绒服，长长地吐了一口白气。

邵剑雄似乎没感觉到冷。风掀起他杂乱的头发。那未流尽的鼻涕正凝结在他长长的鼻毛上，像被霜打过的野草，使他看上去更苍老，更潦倒。

但他的眼神是明亮的，是那种被深深掩埋的亮，如同一块金子在杂乱的石块中发出孤独的光芒。

&ldo;如果我没有记错，邵船长也在失踪的名单当中。&rdo;萧邦把烟斗放起来，将手插进衣袋里，&ldo;据说，邵船长曾向公司老总王建民打过电话，也曾向搜救中心寻求救助，有这事吗？&rdo;

邵剑雄皱起了眉头，沉吟良久，才说：&ldo;我岂止跟他们打过电话？萧先生，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这件事，我本来就负有最大的责任，我本来就该死。这两年来，|奇-_-书_网|我日夜受到良心的谴责。死，没有什么可怕，我会向那些死难者交待！现在我只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愿意听吗？&rdo;

&ldo;当然愿意。&rdo;萧邦将身体向前微倾了一下。&ldo;1221&rdo;海难中的关键人物突然出现，他当然非常愿意听他所讲的一切，哪怕是废话！

邵剑雄咳嗽了一声，将目光投向辽阔的海面，缓缓地说：&ldo;萧先生，你恋爱过吗？&rdo;

萧邦一愣。这个汉子，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不谈正事，却问起这样的问题！但他毕竟是有耐心的人。&ldo;也算恋爱过吧。&rdo;他回答。

&ldo;也许，萧先生认为我提出这个愚蠢的问题，跟我们要谈的事情没有关系。&rdo;邵剑雄呼出一口白气，继续说道，&ldo;我也知道，萧先生也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有女儿，当然恋爱过。而我讲的&lso;恋爱&rso;，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爱！&rdo;

萧邦心底被莫名地震了一下。邵剑雄掷地有声的话，让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架葡萄，那个秀发如水的姑娘，那动人心魂的笑……回忆，能让沉睡的情感复苏，已冰封的血管又像被解冻的溪流一样开始唱歌……

&ldo;那是一个冬季的清晨，雪下得很大。正是周末，我要到学校外面去打零工。空旷的广场上，雪花铺天盖地，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然而，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个女孩，一个穿着鲜红衣服的女孩，伫立在雪地上，仰着脖子，出神地看着天空，仿佛已忘记了世间的一切。我忍不住走过去。我看见了她……她是那样的柔弱，她的眼眸是那样的明澈。洁白的雪花就在她漆黑的瞳仁里飘飞着，冻得通红的脸上，正有大片的雪花滑落。

&ldo;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她转过头，看着我，轻轻地说，你懂得雪吗？我摇摇头，我感觉我的脸是那么烫。她的声音是那样的轻柔，好像是从九天之外飘来，我能感到我的耳膜头一次这么舒服地痒痒。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一个女孩子。我父母双亡，是舅舅将我养大。在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舅舅死了，舅妈不喜欢我，我几乎是靠自己打零工挣的钱供自己上学。

&ldo;那个女孩轻轻地对我说，雪是有灵性的。雪花在天空飞舞，生命非常短暂，但它从长空划过的时刻，一定非常愉快。雪没有根，从云端降落，在地上融化，无声地来，无声地离去，就像一个孤独的旅人，将自己的灿烂展现给懂它的人……

&ldo;我听得痴了。说实在的，此前我非常讨厌雪。我的家乡在沈阳郊区的乡下，冬天总是下雪。每逢下雪，舅舅一家都坐在火炕上喝酒、聊天，而我，要到外面去干活。与我相伴的，是一辆很旧很破的板车。一下雪，路面很滑，我经常是四肢并用，才能将车拉动。因此我恨下雪的鬼天气，它让我受够了罪。然而，在这个大雪漫天的清晨，一个女孩赋予了雪全新的内容。她让我觉得自己就像雪，孤独，无声，在风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