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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第1页）

黎丽丽认得，她是陪审的书记官，记得被捕那天晚上，就是她拿了一件狐皮大衣给她遮羞。为此，她对杨玉琼很有好感，见她进来，不觉肃然起立。

杨玉琼走到黎丽丽面前，按按她肩膀，叫她坐下，态度非常温和。两人并排坐在床沿，并不拘束地漫谈起来。

通过谈心，杨玉琼对黎丽丽的看法有了很大转变，感叹她一念之差铸成大错，为她的失足感到惋惜。黎丽丽原是一个好女子，她高中毕业，爱好艺术，专长音乐，琵琶算是她的拿手，二胡也堪称绝技；嗓子尤好，音色美，音域宽，发音清晰、准确，曾经一鸣惊人，誉满京都。她有理想，有抱负，心情恬静。为了生活，为了艺术，她虽然曾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之中，但是她厌恶烦嚣。许多人对她献殷勤，表关心，颠倒，崇拜，而不轻易被染。不幸的是，刘振亮闯进她的生活，使她着魔了，不能矜持，为痴&ldo;爱&rdo;而做出无谓的牺牲，以致走上犯罪道路。

她担心新闻发表后，当年拜倒她石榴裙下，而达不到目的之人幸灾乐祸，看到她迷恋拆白党，失身江湖大盗，必定乘机兴风作浪，骂她无耻、下贱、卑鄙、y荡，将身败名裂，成为不齿于社会的人。

心病要用心药医。杨玉琼了解她的沉痛心事后，掌握时机，便笑着说：&ldo;黎小姐，请你不用耽心，昨天警察厅举行各省新闻记者招待会，由程科长主持，向他们介绍了王存金全案内容，今天报纸已经发表了。你看着就放心了。&rdo;说完，她把三份报纸送给黎丽丽。

黎丽丽手颤颤地接过报纸。看着它，久久不敢打开，感到恐惧、窒息。她想，报上肯定揭露了她不可告人的无耻勾当。但又转念，杨小姐为什么要叫我放心呢？莫非有什么奇迹出现？她鼓起最大的勇气，翻开社会版。她无心观看盗窃内容，一目十行寻找自己的部分，但找不到黎丽丽的名字，也找不到&ldo;金陵歌后&rdo;、&ldo;秦淮之花&rdo;等字眼，连&ldo;苏庐&rdo;两字也没见到，而且刘振亮的名字也没提起，更谈不上为复仇指使行窃的事实。关于她一部分，却登着&ldo;剧盗宿秦楼，名ji李芳桂窝存飞贼，&ldo;夜战兰花院，大盗被擒获&rdo;。她怕这份报纸失实，马上又找第二份，事实差不多是相同的，连看三份都是一样。黎丽丽心脏噗噗直跳，仿佛跳出喉口似的。她用困惑的眼神怔怔地看着杨玉琼，欲言还止，最后迸出一句话：&ldo;杨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报纸上都没有出现我的名字？&rdo;

杨玉琼背靠棉被，斜倚床架，两手枕着手悠悠地说：&ldo;有人同情你，可怜你，暗地里拉你一把。&rdo;说着，她柳眉一挑，以俏皮带点轻浮的神情，懒洋洋地继续说：&ldo;那当然罗，你是&lso;秦淮之花&rso;，&lso;金陵歌后&rso;，有人看上了你，爱上了你，暗中替你出力。&rdo;

杨玉琼的话含有几分酸意，机灵的黎丽丽已经听出话音，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ldo;哎，什么都完了。我是残花败柳！&rdo;

&ldo;世间上有误会的恨，没有无故的爱。你知道我们科长的名字吗？&rdo;

&ldo;知道，他姓程，名慈航。&rdo;黎丽丽不假思索地回答。

&ldo;你过去和他认识吗？&rdo;

&ldo;闻名已久，但是没有见过面。&rdo;

&ldo;你说话不老实！&rdo;杨玉琼边说边坐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林映雪的相片，递给黎丽丽，说：&ldo;这不是你给程科长的相片吗？还说过去不认识？&rdo;

黎丽丽接过相片，定神一看，呆住了。心想，相片中分明是自己，但是自己从来没有照过像这样姿势的相片，照得好极了。她翻转背面看，的确是送给程科长的，因为上首写着：

&ldo;给航留念。&rdo;但是下面署名是&ldo;映雪&rdo;，而不是她，她感到莫名惊诧，偶然说：&ldo;杨小姐，玄妙极了，我怎么答复你呢？&rdo;

杨玉琼冷冷地说：&ldo;这有什么为难呢？是你的，你就承认，不是你的，就说不是，为什么不能答复呢？&rdo;

&ldo;看来相片里面的人分明是我，不过我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也没有拍过这样的相片，而且后面的字迹也不是我的，连名字都不符。&rdo;

杨玉琼不想跟她转圈子了，她慡朗地笑了，说：&ldo;对，这张相片里的人不是你，不过她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她是程科长的情人，芳名映雪，他俩的感情如胶似蜜。不幸地在三年前死了，科长一直想念她。刚好这次审讯的时候，他初次和你打个照面，一看到你，就想到她，爱花连枝爱嘛！所以当时对你那么容忍，事后对你那样帮忙。总的一句话，这是&lso;一念之仁&rso;

啊！换句话说，也是&lso;一见钟情&rso;吧！&rdo;

接着，杨玉琼把林映雪的身世及程科长与她结识的过程，她服毒自杀的情况，对黎丽丽简略地叙述一遍。又把林映雪的遗书给黎丽丽看。

黎丽丽聚精会神地阅读着遗书，看完之后，她想到林映雪的文章学问和飘零的身世，大有同病相怜之感！再想到程科长用情之深，她非常感动。

杨玉琼从黎丽丽的表情，觉察到她已经到了万分感激的地步，便乘机再进一步对她说：

&ldo;你恨程科长，但程科长始终没有恨过你。你指使王存金替刘振亮报仇，程科长还说，王存金的行窃不是你指使的，其中还有一个幕后策划者，这分明要想洗脱你的罪责。&rdo;说到这里，杨玉琼故意停了一下，加重语气说：&ldo;别的案件还可以找到一个替死鬼，作为法律上的代罪羔羊，这个案件影响国际，轰动全国，事关重大，怎么能够一手遮天，偷梁换柱呢？也许是色令智昏吧！&rdo;

一系列的事实，使黎丽丽的感情如波涛澎湃，她想：&ldo;这个姓程的真了不起，怎么知道王存金还有一个幕后策划者呢？他对我可算仁至义尽了，我为什么要代人受过，辜负程科长一片苦心。我若隐瞒事实，在良心上、道义上怎么说得呢？知恩不报非君子，他为我笔下超生，我不该护恶，遗下一个祸害，阻碍他的事业前程。&rdo;她决意已定，走到床前，对杨玉琼说：&ldo;杨小姐，程科长料事如神，他的头脑非常清醒，并没有色令智昏。王存金的大窃案确实有一个幕后策划者，这个人叫严中甫，过去是程科长的部下，现在是安徽和县刑警队组长。&rdo;

杨玉琼本来对程科长的估计半信半疑，现在黎丽丽终于说出一个人来，她感到非常惊奇，对程科长从心底里佩眼。她沉着气问：&ldo;严中甫为什么对程科长如此刻骨仇恨？&rdo;

黎丽丽哂笑着：&ldo;妒嫉，争权嘛！我对程科长虽然没有见过面，因为有那么一段的误会，所以我对他的事，都特别留心；关于他过去的经历，严中甫对我也说得非常详细。你的这位青年得意的上司，他事业心很强，根基很好。当年在贵州警校专攻刑事，毕业后又回到四川重庆深造，受到美国专家培养，学了不少刑事知识，据说大小科目七十二科，除刑事学外，骑术、驾驶、射击、柔术无所不精。当时担任课程的教官都是美国的特技教练、刑事专家和白宫警卫。全校学员共四百八十人，毕业后分配全国各大城币，分配首都的只有三十二人，他们一行乘着一架专机，直达南京。

&ldo;当时这些所谓&lso;天上飞来的人&rso;，称为天之骄子，三十二人全分配到首都警察厅、刑警总队实习。总队长夏琦对他特别赏识，实习用未满，就破格升迁，调任四区刑警队队长。

&ldo;四区是中央要人公馆和各国大使馆所在地，责任重大，所以对于治安人选，十分慎重。

四区原来的队长丁青相当能干，部下都很钦佩他，因为积劳成疾，得了肺病，无法工作，住院治疗。这个队里的第二把手，是队副兼第一组组长严中甫，外号&lso;黑线专家&rso;，办法有一套，工作也很有能力，但是大家都怕他，他自恃有一套本领，因此飞扬拔扈，目空一切。丁队长辞职之后，按理说队长一职，应当由他来承袭，他也由认非我莫属。想不到&lso;半路杀出个程咬金&rso;，总队竟派了程慈航前来接任，这完全出人意料之外，严中甫十分恼火。他知道程队长只不过是一个实习员出身，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凡事独断独行，从来不通过他。

&ldo;程队长看在眼里，忍在心上，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对严中甫进行摸底，从内部进行分化瓦解，把他孤立起来。

&ldo;不久，发生了英国大使馆保险箱失窃案，四区队根据各方面线索和现场踏勘，经过判断，认为很可能是朱三才干的，马上把他捉捕到案，经过两度严格审讯，朱三才坚不吐实，矢口呼冤，始终不承认。关押了两天，严中甫私下把他保释处理。程队长闻讯大发雷霆，立刻派人追回，并亲自审讯破案，使朱三才伏法。这事触犯了严中甫的尊严，他咬牙切齿，更加怀恨在心。而且案后，程队长又趁队员对他佩服之际，展示他的经典笔记--&lso;贼学&rso;。一鸣惊人，程队长的威信大为提高。队员们对这位年轻队长的看法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平日被严中甫压迫的早已归附，中间派马上倒戈，内部死党开始分崩瓦解。大家对程队长着魔般的崇拜。严中甫不得不承认他与众不同，是个出类拔率的人物，本领在他之上。他感到，有我无他，势难并存，此人不除，他将永不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