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先生女士,我再介绍一下这场竞拍的拍品,著名当代美术大师傅抱石先生的《山鬼》!这幅《山鬼》创作于1946年,是傅抱石先生根据《离骚》中山鬼形象所做,是他个人《山鬼》系列中人物形象最为传神艺术造诣最为精炼的一幅,目前这位女士出价6000万,还有更高的出价吗?”
拍卖师用期待的眼神巡视着台下,尤其关注了几位刚才还在活跃举牌的客人,但没得到任何回应,整个大厅陷入沉寂,前排那位胸脯上带着一块绿宝石的中年女士得意地笑了。拍卖师不甘心地拿起了槌,准备最后问价,这时后排有人突然举起了牌。
拍卖师看过去,是一个很年轻的帅小伙,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梳着整齐的短发,皮肤有点黑,坐姿规规矩矩,还戴着个蓝牙耳机。看样子就是来帮着叫价的,蓝牙耳机后面才是不愿意露面的真正买家。
“6100万!这位帅哥出价6100万!”拍卖师吼着。
中年女人不满地朝后看了看,着实纠结了一阵子,又举了牌。
“6200万!还是这位美丽的女士!”
现场再次陷入沉寂,拍卖师向后看去,那个年轻人面无表情,像是在等待耳机内的回复,于是他故意拖慢了节奏,先讲了一个关于《山鬼》上一个藏家的小笑话,再追问报价。
终于后排的年轻人举起了牌,同时冲拍卖师比划了一个手势。拍卖师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紧,心跳也猛地增快,他清了清嗓子,才问道:
“6800万!这位先生我再确定一下,是6800万吗?”
几乎所有客人都回头望着那位年轻人,在大家震惊中,他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毫无波澜。
显然这场战局的胜负已定,中年女人冷哼一声,拿起手中的最新款鳄鱼包,踩着高跟鞋昂着头走了出去,脸上挂着掩饰不掉的怒气。然而拍卖会和这世上所有厮杀场一样,人们只关心赢家,没有人在意输的人是如何离场的。
“这是本场目前为止的最高价了,当然也已经破了这届秋拍会的记录!感谢这位帅气的先生!傅抱石1946年《山鬼》,还有人出价吗?6800万一次!”
拍卖师挺直了腰,熟练地举起槌,想象着他即将拿到的佣金和明天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用最标准的笑容来面对他职业生活中的高光时刻,中气十足地嘶吼着:
“6800万两次!”
“6900万三次!”
“成交!恭喜!”
随着拍卖师激动地落了槌,台下爆发出掌声,有人回头看了眼那位神秘的年轻人,他神色舒缓了些,肩膀稍微低下来,似乎终于松了口气。
而此时的台上正中央,挂着一幅一米长六十厘米宽的立轴彩色仕女画,画中的山鬼仿佛凌空站在丛林中,她眼神哀婉凄迷,表情审慎冷静,虽然它是今晚大家砸重金争抢的主角,却更像是个沉默的旁观者,带着一种超脱的悲悯看着众人。
《山鬼》的案子是秋拍会后第五天转到第七组的,当时《瑶池》案的热度还没有过,第七组从经侦大队的小透明,终于凭借两周之内破了一个上亿金额案子的光辉战绩混出了点声音。
过去每次陆铭参加队里例会时,那些经侦一线的老油条们看到他都喊一声小七,语气像是个叫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委实让他憋了一肚子气,恨不得把自己过去在刑侦总队破连环碎尸案的英勇事迹做个ppt在会上给他们放。而这次例会,陆铭一走进会议室,二组的陈大鹏端着肚子晃悠悠站起来,叫了声七哥来这里坐,让了个会议室唯二的软皮椅子给他,而另一张软皮椅子是马连喜坐的。
但这点热度仅仅局限在经侦大队里,社会上了解艺术犯罪调查组的人很少,大家对这个职能部门的认知还停留在美剧和网文里。所以《山鬼》案发生后,先是街道派出所接到报案做了调查,又转给区刑侦大队的基层中队立案,基层中队派了一个小组查了两天毫无收获,才转到经侦大队第七组来。
第七组正式接手《山鬼》案时,距离案发时间已经过了三天了,错过了破案的黄金时间。
案件交接那天陆铭正巧去医院看刘玺,第二天刘玺要做开颅手术,他拎了一大堆兄弟们凑的毫不实用的补品去了医院,走之前安排组里相对有经验的成熟警员章鹏去办交接手续。陆铭回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也没休息,叫上章鹏和几个手上没案子的外勤,开《山鬼》案第一次案情会。
第七组大会议室内,章鹏站在电子屏幕前,熟练地切换案件图片和视频信息,讲解案情经过。
“10月13日,秋拍会最后一场以6800万创下了这届秋拍的记录,竞品就是这幅傅抱石的《山鬼》,买家是去年在香港上市的影视公司派棠传奇的老板马鸿飞。”
陆铭看着屏幕上马鸿飞的照片,拧紧了眉头,废了半天时间才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前段时间一个演古装戏火起来的女演员因为他抑郁自杀,救回来后又爆出他始乱终弃的过往,双方你锤我公关,雄霸热搜榜三天。
陆铭看着马鸿飞还算舒朗的五官和自信的神情,没头脑地问了句:“不都说现在是影视寒冬吗,他怎么这么阔,花这么多钱买画?”
章鹏显然没料到陆铭的问题,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陆铭摆摆手,示意自己是瞎说的,让他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