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茶说&ldo;今儿个,不唱《白蛇传》了罢?&rdo;
伙计给他倒了一杯茶&ldo;那您说唱什么?&rdo;
琴茶闭着眼睛想了想&ldo;就唱《霸王别姬》,怎样?&rdo;
&ldo;这&rdo;伙计犯了难&ldo;今天不少日本人来听,之前说了,是唱《白蛇传》的&rdo;
&ldo;放屁!&rdo;琴茶很少说粗话&ldo;那帮日本人懂什么戏,他们懂《白蛇传》吗?&rdo;
伙计不说话了。
&ldo;就唱《霸王别姬》!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rdo;
&ldo;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坐&rdo;琴茶低头朝台下看去,穿着和服的,穿着军装的,果然很多日本人。
他们能听懂戏?笑话,洪生颐,正儿八经的北平人,听自己唱了十几年,他懂戏吗?不懂,他懂自己的心意吗?也不懂。
罢了罢了,全当自己一片心意落了空。
伙计忙前忙后给那些日本人倒茶,他们听不懂日语,日本人的中文也差的可怜。伙计只能招呼道&ldo;太君,喝茶,这茶叶好,大大的好!&rdo;
一个面容严肃的男人挥了挥手,对伙计说&ldo;你的,过来。&rdo;伙计看那男人身着军装,穿的和普通士兵还不大一样,便知道一定是个不小的官,他赶过去赔笑&ldo;太君…&rdo;
&ldo;他们唱的,是《白蛇传》吗?&rdo;那男人说话倒是很温和。
伙计一愣,随即想起班主上午说的,日本人怎么会懂戏?于是他坚定的说&ldo;是《白蛇传》真真的《白蛇传》,不会有错!&rdo;
那男人看伙计认真的样子,倒不像骗人,他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ldo;我不太懂戏,我觉得不像《白蛇传》,嗯,君王义气尽,贱妾何聊生,不太像!&rdo;
伙计心里暗想:我也看出来你不懂戏了。可他嘴上说&ldo;太君懂,太君大大的懂!&rdo;
北平城外,生颐第一次彻夜难眠。
洪家少爷,他睡前都会泡一泡澡,喝一点酒。
可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失眠了。
他总在想琴茶,琴茶会不会被其他小孩子欺负呢?‐‐嘿,琴茶都二十一岁了,自己想什么呢?他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走的时候他给琴茶留了另一封信的,信上只有三个字&ldo;我爱你&rdo;可是他想了想,又把那封信撕了。国家内忧外患,自己却在这里想这些卿卿我我的事,不行。今日因为战争自己无法和琴茶相爱,但如果战争不平息,只会有越来越多的爱情被杀死。
他需要一个时代,和平,安康,再和琴茶说些爱情。
此时和琴茶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天冷了,他的手摸过半面洁白的床单,在冷飕飕的月光下,微凉。
他想起来,生颐曾经也在这张床上睡过。生颐经常带着几个朋友来桂川玩,琴茶唱完戏了,他们在琴茶屋里玩儿牌,经常是一玩就是深夜。琴茶很会玩儿牌,他总站在琴茶后面,偷偷告诉他出哪张,玩儿到兴头上,生颐一手揽过琴茶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对他说&ldo;来,这把你替我&rdo;
生颐把头靠在琴茶肩上,看他替自己打牌,琴茶感受到生颐说话时胸腔和喉咙的震感,给琴茶背上传来阵阵酥麻。
搔得琴茶心尖儿也痒了起来。
&ldo;少爷少奶奶联合坑咱们&rdo;一个朋友开玩笑。
&ldo;就是,少奶奶,你不要再宠着少爷了,来帮帮我们&rdo;大家哄堂大笑。
明眼的人都看出了他们之间的暧昧,一直称琴茶为少奶奶,两个人也不反驳什么。
只是,叫了几年的少奶奶,两个人却连一句正儿八经的告白都没有。
就连那一夜,年三十,桂川热热闹闹,生颐带几个朋友来玩儿,大家喝酒打牌,到深夜,几个朋友散去,生颐留下。
琴茶的窗户上贴了红色的窗花,院里白雪地上零星着鞭炮燃尽的红纸屑,月色如水,从几个红艳艳摇曳的灯笼中溜进屋里,洒在那张小床上。
生颐搂着琴茶睡下,那张床很小,两个人贴得很近,琴茶也喝了些酒,脸上染着暧昧的红。
生颐的手臂搂过去,压在琴茶身下,两个人都别的不舒服,琴茶索性缩在生颐怀里,让生颐的手能从他的脖子下伸过去,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背。使两个人贴的很近很近,琴茶听得到生颐的心跳,沉稳的,一下又一下。
生颐的喉结动了动,看四处都是红色和白色,颇有几分洞房花烛夜的感觉,他酝酿了一下,要开口说&ldo;我爱你&rdo;可是话到了喉头却变了副模样,改头换面成了&ldo;新年快乐,大吉大利&rdo;
嗯,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ldo;少奶奶,少奶奶!&rdo;琴茶一上台,几个少爷在台下起哄,琴茶往台下一看,有点羞涩地收回了眼神。
他的眼神是极好看的,像一汪泉水,清澈,又散发着暧昧的柔光。
他这一身从头到脚都是生颐送的,极为精致,价格不菲。他刚拿到手还气得直骂生颐&ldo;唱戏的衣服,你买这么贵做什么?!&rdo;颐只是笑&ldo;你喜欢唱戏,喜欢就买了&rdo;大家受不了他们恩恩爱爱拉拉扯扯,开玩笑地嚷嚷道&ldo;少奶奶真贤惠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