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蒋佳月是极喜欢腊梅的,瞧着不甚起眼,味儿却清爽扑鼻。只是此刻她分明看到那位母亲带了揶揄地笑意打量她与陆长风,摩肩擦踵的人群再也没有撞在她身上,陆长风站在她身侧,挡了一大半的空间出来。还未完全消退的热意用攀上来,将她的面颊映地微红,手里握着那枝腊梅,半晌没动。陆长风却已经掏了银子出来,逗着那小孩,放在他巴掌大的小竹篮里,坠地小男孩手往下一滑。“这位相公,用不着这许多……”那位母亲慌忙摆手,摸遍了全身也没凑出散碎的银两来,虽然不舍,这大寒的天气里,她背着孩子跑了大半日也没卖出去几个铜钱,也只好道:“这位娘子生的好看,便送与你们了,不收钱。”说着将银子拿出来,往蒋佳月手里塞。即便换了装扮,仍是被人一眼看出了女儿身,蒋佳月瞪了一眼陆长风,觉得他多此一举,孰料他已经撇过脸去了。“大娘。”她想着反正陆长风银子多,故意道,“您拿着给孩子买点吃的,早点回去吧!”“这、这怎么成?”那是五两的银锭子,够她们一家子吃喝几个月了,卖花的娘子虽然动心,却不敢要,“这不行的,不行的。”“无妨。”陆长风转过脸来,颇有些不耐烦,“把花都给了这位‘好看的娘子’就是了。”卖花人察言观色,见他们二人穿戴富贵,面相气质俱是贵人模样,心道这是遇到好人了,顿时感激不尽,跪下来就磕头,“多谢这位相公,多谢娘子!”爬起身,连着花篮一并塞在蒋佳月怀里,“这花是妇人自己家栽种的,每年都有,还请娘子不要嫌弃。”“姐姐好看,给你。”跟着母亲讨生活的孩子也是个有眼色地,知晓他们二人出手慷慨大方,便伸出来一直黑黑脏脏地小手,将那成人巴掌大的竹篮递在蒋佳月跟前,“爹爹做的,好多好多。”蒋佳月见他小脸冻地通红,虎头虎脑地小模样十分可爱,她想起来小时候蒋南秋在外头掐了花跑回来,非要往她头上戴的事儿,便将花篮给了陆长风,伸手握着他的手接过来,“这篮子真可爱,谢谢你。”母子俩这才千恩万谢地走了。陆长风转过身来,把花篮往她怀里一扔,“自个儿拿着。”便迈着一双长腿走了。蒋佳月将竹篮放在花篮之中,也不管他,见花篮之中还剩了大半的腊梅花,枝枝都是骨朵繁密地很,还有那尚未绽开地花苞之中含了晶莹剔透的雪水,忍不住低头嗅了嗅腊梅花香。她脚下一慢,陆长风虽不说话,步子却迈地小了,像是等着她一般。蒋佳月紧走两步跟上去,娇润的唇边含笑,问道:“四爷,她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我是女子了?”陆长风闻言打量她两下,只见家人肤如凝脂似玉,唇若春花含香,眉比青黛,眸映灿星,虽着男子衣裳,在这市井穿梭的人群之中,却活脱脱是个清丽美人儿,抿抿唇,没说话。“奇怪了。”见他不答,蒋佳月用手摸了摸脸,“分明我照了镜子,挺像的啊!”恰好路过一处卖烧饼的摊子,小贩从圆形的锅炉壁上将烧饼一个个拿出来摆在案几上,陆长风眼疾手快,已经摸了上去,不等蒋佳月反应过来,一张大掌便整个人盖在她脸上。蒋佳月吓地一闭眼,不过一瞬,他手蹭了几下,便拿了开去。再看时,那白玉般的小脸儿上已经留了几道锅炉灰在上头,眉眼鼻子上都是灰呼呼地,陆长风这才满意。“你干嘛!”蒋佳月瞪他。“这回就认不出来了。”他闲闲地道。她拿衣袖擦了擦脸,一瞧上头落的印,顿时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赌气一般扭过头,盯着烧饼瞧。“想吃这个?”她分明是不高兴儿,谁愿意脸上乌漆墨黑一团糟呢?陆长风却以为她想吃烧饼了,上前就又要买。“不吃不吃不吃!”蒋佳月索性一甩头,朝前跑了两步。这人什么毛病啊,敢情她多看什么东西两眼,便是想要想吃了?那她索性蒙了眼睛,跟在他身后乱走算了。“反正爷的小月儿长的好看,吃了不花钱,不吃白不吃。”他却说起了风凉话,“哦爷忘了,这下瞧着可不好看了。”气地蒋佳月一阵跺脚,“这个太便宜了,我要吃贵的!”两人斗了一番唇舌,这才又朝前走去。一时路过一处杂耍,那些人手里拿了火把舞地风生水起,张口一喷便是一大团火舌涌过来,吓地蒋佳月后退半步,正落在身后的陆长风怀里。不等他说话,蒋佳月已经跑了出去,又挤在最前头看地浑身起劲,不时还惊呼一声“小心”。“有没有哪位看官想上前试一试的,我提醒一下各位看官,我们的小伙子都经过千百次的灼烧,早已无惧烈火,想尝试的看官可要小心了,别被火燎了眉毛。”其中一位年纪稍大的汉子环视周围一圈,露出个自信的笑来,看热闹的人便俱都往后让了让。蒋佳月也想让,无奈想着陆长风在后头,脚硬是没挪地。“好!这位小……”这些玩杂耍的哪个不是走南闯北的行家,一打眼瞧着蒋佳月的身量气质便知晓是个姑娘,却见她身穿男子衣裳,面上摸了锅灰,显然不想被人道破,便改口道“这位小相公真是艺高人胆大,竟然不怕烈火灼烧,俗话说的好,初生牛犊不怕虎,果真好胆量!”说着给身后的几个年轻汉子使个眼色,其中一个便拿了火把上得前来,离了蒋佳月不过一个臂身的距离,黑乎乎地火把顶端正对着她的鼻尖。年纪稍大的汉子还在说话,“下面就请这位小相公亲身感受一番,各位看官,你们觉得到底这火,会不会烧在他身上呢?”年轻的汉子闻言,顿时深吸了一口气,好似那鼓气地青蛙,瞪大了一双眼,就要喷火。蒋佳月吓地一扭头。眼前好似闪过一抹明亮的火光,接着便是一片黑暗。她分明听到周围的人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发出受到惊吓的声音。预想中的灼热并没有到来,也没有火舌攀上她的眉毛,烧掉她的头发。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一瞬间,身后忽然有人扯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往后带去,随之便落在一个温暖安心的胸膛里,鼻端是一如既往的楠木清香。陆长风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火,连眼都未曾眨一下,那火苗映在他幽深的眸子里,不过一个呼吸间,已经和它的突然喷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火焰散去,喷火的年轻小伙看着眼前的男子,俊逸硬朗的面容,周身围绕着一股不动如山的大将之气,顿时愣了一下。“哈哈哈!”年长的汉子反应最快,在看热闹的众人还未从火焰的突然爆发中缓过神来之时,一行说道:“这位兄长真是爱弟如命,冒着生命危险替弟弟挡下了火焰,兄弟情深,令人动容。”一行朝另外两个年轻汉子又使个眼色,“各位看官,我们父子几人来到贵宝地经商,不料本钱全部赔光,家中老母一病不起,苦苦等待我们几人回乡,因此斗胆在此献丑,希望各位老爷少爷,姑娘大婶们,能发发慈悲,赐我们父子几人回乡路费孝敬老母,大恩大德,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各位了!”年轻汉子抄起锣鼓,乒里哐啷打起来,另一人就挨个讨要赏钱。众人还在震惊中不能回神,纷纷慷慨解囊,不多会儿就堆了半高的铜钱。及至到了陆长风跟前,“公子你抖抖手……”话未说完,陆长风一个眼神扫过去,便咽回了肚里,讪讪地走了。陆长风一手搂了蒋佳月在怀里,轻拍她背,一手拿着花篮拨开人群,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