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鑫垚愤然:&ldo;我宁肯他不要这么为我好!&rdo;对此方思慎却是感同身受,说不出敷衍的话来。想起洪大少讲述过程中带出的种种丰功伟绩,道:&ldo;你也太顽皮了,换了什么样的父母恐怕都受不了。&rdo;洪鑫垚怒了,指着自己鼻子:&ldo;合着你觉得少爷我活该是吧?我那时候才多大啊?他就能把皮带都抽断了,老子半个月屁股都沾不了凳子你知道吗?&rdo;方思慎想笑,又觉得不合适,最后道:&ldo;那你不会跑吗?&rdo;&ldo;跑?做梦呢!你不知道,我爸那是什么身手,我要敢跑,他一棒子扑过来,就能敲断我的腿……&rdo;洪鑫垚说得兴奋,唾沫横飞。方思慎瞧在眼里,搞不懂他是在控诉,还是在炫耀。两人就父子关系问题交流一番,参观诸人陆续出来,上了大巴,预备返回。年纪小的书院弟子多数被父母直接带走了,唯有梁若谷和另一个来做义工的人文学院学生坐大巴回城。范有常身为书院主人,直送到停车场。梁若谷最后一个上车,范有常拍拍他肩膀:&ldo;今天辛苦了。&rdo;方思慎作为晚辈,特地当面辞别过,刚在车门边的座位坐下。见梁若谷低着头不说话,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心中微觉诧异。这一留神,便看见梁才子耳后几点浅色红斑,一片明黄印记,鼻端飘过淡淡的药物气息,应该是雄黄酒的味道。心中没来由有些狐疑,联想到今日情境,又似乎没什么不合情理。还没理出个头绪,已经被兴致高昂的卫德礼拉着当了听众。端午日是个周二,方思慎回家陪父亲吃晚饭,说起周六琼林书院之行,将遇见范有常的经过汇报了一遍。&ldo;早知道你会去,该让你带点东西给白老才是。&rdo;&ldo;我没想到会遇见他们,白老也根本没见客。&rdo;方笃之知道儿子不愿谈这个,转而询问见闻细节,又旁敲侧击打探去了哪些重要人物。亏得范有常特地介绍过,方思慎总算还记得一个刘司长。方笃之道:&ldo;范有常要伺候老头子,哪来的工夫应酬这许多领导?&rdo;&ldo;我看他让梁若谷去照顾白老,还有几个做义工的学生帮忙应酬。&rdo;&ldo;你是说,他让梁若谷去陪老头子?&rdo;方笃之对这个首届&ldo;少年国学堂&rdo;的佼佼者记忆犹新。&ldo;嗯。&rdo;方思慎正忙着对付碗里的粽子,没看到父亲惊诧之后转为沉郁的脸色。也不知方院长哪里弄来的正宗越州火腿粽,五色棉线扎得严实。方思慎好容易解开粽绳,剥去粽叶,沾得满手都是米汁油腻。起身洗手,再回来坐下,这才发现父亲一脸郑重望着自己。&ldo;怎么了,爸爸?&rdo;方笃之心里十分为难。原本白贻燕跟范有常那点风流暧昧,与自家人丝毫关系也无。不论儿子知道抑或不知道,都不可能成为父子间的话题。然而如今夹了个不尴不尬的梁若谷在里头,再刻意瞒着他,便可能引起不良后果。这件事牵涉的所谓隐秘真相,实在难以出口。可是,今天不讲清楚,来日只怕迟早从他人口中得知。增加父子之间的怨怼倒在其次,以儿子的脾气,就算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也难免引咎自责,心存遗憾。犹豫再三,慢慢开口:&ldo;小思,圈里都知道,范有常跟白老,名为师生,实同父子。&rdo;也许过节怀旧成了父亲的习惯,方思慎咬一口粽子,认真听着。&ldo;据说当年白老关在牢里改造的时候,范有常给他送过饭,所以才有后来破格入学,拜师收徒。传闻是真是假,外人不得而知。不过这些年来,师生二人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倒成了学界一段佳话。白老平反之后,屡受优待,地位尊崇,对范有常可说倾力护持。而范有常功成名就,待白老依旧尽心竭力,也算始终如一。&rdo;方思慎不知道父亲究竟想说什么,只好又咬一口粽子,耐心等待。方笃之停顿片刻,接着道:&ldo;范有常至今未娶,传言都说……是为了侍奉白老的缘故。&rdo;&ldo;侍奉&rdo;二字,略微加重了语气,&ldo;而白老近年来,越发一刻都离不了他,听说就连你婶婶这个亲女儿,一年也见不上两面。老头子风流自许,曾扬言与袁子才、李笠翁同好,私底下这种话说过不止一次……&rdo;方思慎瞪大眼睛,粽子也忘了咽下去。方笃之不敢看儿子,一边低头剥粽子一边絮叨:&ldo;这么多年师生二人相安无事,如今却搞出个琼林书院来饱眼福。这两个都自恃身份,应当不至强人所难,只不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