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喂!这里!&rdo;洪大少无奈,只得打开车门,探头嚷一嗓子。方思慎吃惊:&ldo;你怎么……&rdo;&ldo;上来再说。&rdo;崭新的黑色&ldo;骁腾c3&rdo;轿车,经典低调,市价不到百万。出现在学生宿舍区,还是引来不少围观揣测的目光。方思慎对名车豪宅之类的信息天然迟钝,惊奇归惊奇,依言坐了进去:&ldo;你会开车?你拿执照了?&rdo;&ldo;嗯。&rdo;洪鑫垚熟练地启动加速,一个潇洒倒车,往校门开去。&ldo;是老头子给的十八岁生日礼物。&rdo;技术早就跟着包叔练熟了,生日却要下个月才过,礼物提前拿到手,借了本面目模糊的执照,迫不及待把车开出来显摆。&ldo;什么时候过的生日?&rdo;一个谎言永远需要更多的谎言来遮盖。洪鑫垚只好说:&ldo;刚过。你要补送礼物吗?&rdo;方思慎平生不愿欠人情,偏偏不知怎么搞的,欠了身边的少年一屁股人情债。然而对方总给他一种不还也完全没关系的错觉,以至于让这方面神经粗糙的他经常忘了欠债的事实。被洪鑫垚这一问,不禁觉悟了几成,有点不好意思:&ldo;你想要什么?十八岁,是大人了,确实应该纪念一下。&rdo;洪大少歪着头:&ldo;我想想啊,你先欠着。&rdo;&ldo;假期怎么样?&rdo;&ldo;还行。老样子,闹哄哄的。&rdo;&ldo;补习班呢?&rdo;&ldo;不去了,找了三个家教轮流补课。&rdo;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频率不高,句子也简短,间歇性的沉默于是变得很长。倒丝毫不见尴尬,反而别有一种宁静安逸。方思慎忽然明白见面后就一直存在的奇怪感觉是什么了:洪鑫垚话变少了。不再像过去毛毛躁躁喳喳呼呼,油腔滑调嘻皮笑脸,难得片刻安宁。只是少说几句话,整个气质都变得深沉内敛,仿佛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回想起来,距离上次的暴躁别扭,不欢而散,仅有两个月而已。也许,成长就是如此,由量变而质变,不经意间,实现了飞跃。不由得侧头观察一番。过去洪大少也像他的同学玩伴一样,总有几缕过长的头发耷拉到眉毛底下,扭头的时候一甩一甩;校服外套里头经常扯出长长短短几层衣摆,印着另类怪异的图案花纹。今天却大不一样:头发变短了,长袖t恤外边罩件米色毛衣,看上去清爽又稳重。洪鑫垚被盯得心里发毛,强作镇定:&ldo;拐弯了,坐稳点儿。&rdo;晚月河畔一片花花绿绿,近了才看清楚,树枝上全绑着粉色绢花,路旁挂满彩旗灯笼,河面设了小型冰雕,电线拉过去架起了霓虹灯。明明隆冬季节,肃杀天气,硬生生整出满目华彩流光,春意盎然。停车场上空荡荡的,另有一辆小轿车停在那里。洪大少认出车型,心中吃了一惊。方思慎却没注意,指着河面上的冰雕:&ldo;纯净透明本就是美,挂几条彩灯一定更好看吗?我真不觉得。&rdo;往前走,碎石小径沿途古树,书院朱漆大门及两侧的青砖古墙,均未能幸免,绢花彩灯一匝又一匝,缠满了身躯。方思慎道:&ldo;其实没有这些东西,古木残雪、朱门碧瓦本身已经足够好看。倒不是说人工装饰一定不好,灯谜会这种活动,应的是繁华热闹,要的是市井人气,非弄到山水之间,终归不伦不类。&rdo;洪鑫垚点点头:&ldo;放心,我肯定不让他们这么糟践东西。&rdo;&ldo;那地方你说了管用么?&rdo;方思慎并不知道黄帕斜街的院子已经到了洪大少名下。&ldo;嗯,管用。&rdo;为了迎接十五灯会,这一天书院放假,十分清静。几个工人正架着人字梯往假山上拉彩灯,另有两个不知哪里来的游客在走廊瞎转。保安从耳房出来盘问几句,听说找梁若谷,指指后院,依旧缩进去烤火。倒是走廊里的人回过头,将他俩好一番审视。方思慎有点奇怪,也没在意。洪鑫垚装作没在意:&ldo;不用着急叫梁子出来,我们看我们的。&rdo;这一趟没有外人,两人说说瞧瞧,方思慎不必顾忌,把自己想法和盘托出。他虽然不做古代建筑研究,对古典审美的执着却渗透到骨子里。洪大少在方老师面前向来不怕丢脸,凡有疑惑便打破沙锅问到底。方思慎于是连比划带举例,解说何处当虚,何处当实,哪里要&ldo;隔&rdo;,哪里要&ldo;透&rdo;,什么地方以人工为重,什么地方用天然为主,四季天时与四方地势如何互补,五官感触与声色景象如何交融。直言不讳,把个&ldo;琼林书院&rdo;批评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