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他脑袋问:&ldo;这件事我跟你怎么说的,你还记不记得?&rdo;&ldo;记得。你说……要提前跟你商量。&rdo;洪大少抬起头,露出可怜兮兮模样,&ldo;我想反正是要挨打,不如好好利用利用,升一升性价比,搁一块儿一次性了结算了……&rdo;&ldo;你!这能放一块儿说么?这次是你运气好,只断了胳膊。如果运气不好,谁知道会打伤什么地方,有什么后果?再说万一把你父亲气出病来,你怎么收场?马上就期末考试了,你这样乱来,真是,真是……&rdo;方思慎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气得不知如何是好。&ldo;那个,你坐下来,别生气……&rdo;洪鑫垚小声说着,伸长左手去扯他衣服。方思慎转得自己头晕,只好坐下。&ldo;我爸以为我在外边卖的地方跟男人鬼混呢,就当是先给他打个预防针。你知不知道,为了挨这顿打,我可是足足准备了两个月。江彩云这个算是意外,那也计划了一星期,哪能真让他揍出终身残疾来。我爸被我从小到大气了这么多年,早免疫了,没那么容易气出病。我可是运那啥,就是在帐篷里琢磨那个,叫啥来着?&rdo;&ldo;运筹帷幄!&rdo;&ldo;没错,运筹帷幄,跟诸葛孔明好有一比……而且你都给你爸说了,我不跟进一下,岂不是显得你男人太怂了么……&rdo;方思慎已经气得完全不愿理他了。廖钟的诊所地方紧张,正好隔壁院子有空房,当晚就租了下来。从这天起,方思慎除去上课和课题组固定活动,剩余时间全部搭在了这里。洪鑫垚身上血痂结得后背屁股大腿一道道全是,没法仰着睡。胸前吊着骨折的胳膊,更不能趴着睡,只得每天晚上同一个姿势,左面侧睡。方思慎怕他睡着了乱动,临睡前拿毛巾把右胳膊固定在床框上,早晨再解开。自己则躺在他身前,因为洪大少只要怀里贴着人,就不会翻身乱滚。这么绷着神经几天睡下来,受伤的挺惬意,没受伤的骨头都僵了。饭菜有时从学校食堂带过来,有时方思慎抽空回家做。实在顾不上,洪大少就上廖大夫那里去蹭。这天黄昏,洪鑫垚啃着方思慎炖的排骨,望着院子里几个同住的民工光膀子冲凉的冲凉,煮饭的煮饭,几排破衣烂衫挂在斜牵的电线上,龇牙:&ldo;我打赌我爸死活也猜不着我躲在这儿,哈哈!让他找,看他挖地三尺还是翻遍京城,等他再被催回河津去,我就暂时安全了……&rdo;此地本属鱼龙混杂场所,洪方二人虽然显眼,但也不致太过惹人注目。民工们一天早出晚归,累得像死狗,又知道是廖大夫的病人,没人来管他们的闲事。方思慎看见他这副欠扁模样就来气,添了碗饭,不锈钢勺子狠狠戳到碗里:&ldo;吃!&rdo;洪大少眨巴眨巴眼,觉得提出喂饭要求多半会被驳回,左手刚要抓起勺子自己吃,被捉住了。看他板着脸拿过湿毛巾,仔仔细细擦干净满手油腻,不由得涎皮赖脸道:&ldo;我就说你喂我不是更省事?这么一遍二遍的,回头不小心沾衣服上还得你洗……&rdo;方思慎额上青筋直跳:&ldo;闭嘴!&rdo;吃完饭,到院中公用龙头下接了桶水进屋,烧壶开水对热,在耐性和容忍度的持续挑战中帮他擦洗。擦到最后,连他爸怎么不把两条腿也打断这种念头都冒出来了……晚上,搬出书本督促复习。照方思慎的想法,期末考试肯定没法参加,只能下学期开学补考。洪大少表面敷衍得十分到位,心里却另有打算:能替考的就找人替了,不能替的左手出场糊弄一下,事后跟老师打点打点。如此算来,非得补考的科目,顶多剩下两三门,当然,包括眼前这位上的那门。日子欢快而充实地飞速流逝。期末考试前夕,洪要革返回河津,洪锡长等原驻京骨干也跟走大半,洪鑫垚于是吊着胳膊大摇大摆出现在校园里。洪大少如今在京城的形象,已然彻底崩坏:男女通吃的花花公子,暴发户二世祖,愚蠢又无能,两年搞垮自家公司,败掉钱财上亿……一时沦为圈内笑谈。方笃之从花旗国出差归来,因旅途劳顿,身体欠安,住进医院休养。方思慎担心了几天,终于看出端倪,父亲这是把高干病房当了旅馆。却也只能配合着时不时过去陪陪,再时不时往四合院照顾那一个,心中万般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