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想到这里,忽然有些烦躁。
他起身拿起车钥匙,换上鞋,只有大门摔上发出的声音传达着甚尔心情不佳的信号,客厅内没关的电视机还在响,主持人正在介绍文京区的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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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诅咒很多,高专那群家伙能在百忙之中腾出时间给加茂怜开庆祝会实属不易。
庵歌姬催他出门的时候还在电话里嚷嚷,说什么“怜,以后你就是我们当中学历最高的家伙了呜呜呜呜”……搞得加茂怜都略微惶恐起来。
庵歌姬他们定的位置在涩谷一家吃喝玩乐一体式的卡拉ok里,这家卡拉ok位于涩谷最大的地下商场,加茂怜转了几趟车才到。
他刚进商场还没来得及进电梯,冥冥给他发信息让他去超市里买点薯片,他脚步一转,还能怎么样呢,当然是冥小姐的要求最重要,如果不是当初这家伙告诉他禅院甚尔的地址,他现在估计还靠着社会救济金生活。
超市就在商场地下二层,因为是下午两三点,实在没什么人。
加茂怜磨磨唧唧地从自动扶梯下去,垂着头发短信问冥冥要吃什么牌子什么口味,扶梯滑到底部,他刚迈出脚,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稚嫩且冷酷,像一罐冒着冷气的冰牛奶。
“我不要。”
黑色海胆头小鬼站在超市入口处,拧着眉,对着货架说话。
加茂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货架后似乎还站着一个人,不过肯定不是禅院甚尔,因为那货架总共不到一米六,空隙间还露着一线粉色的裙角。
少年其实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上去打招呼,毕竟他三个多月没主动联系过甚尔,也没再见过这个可爱的小鬼,忽然凑上前多少有些没心没肺。
可就是加茂怜犹豫的一瞬间,他看见惠向后退了一步,货架后的人也跟着前进了一步,是个看起来很稳重的小姑娘,比惠大了几岁,棕黑色的头发扎着辫子,穿着一件粉色的长袖背带裙。
“跟我走好不好。”小姑娘温柔地想要去牵惠的手,被惠一下躲开了。
加茂怜立马警惕了起来,这是什么?新型儿童拐卖事件?
他迅速迈开步子,还没走到一半,忽然听见小姑娘又开口了。
“惠,你能不能听话一点。”她收回手,转而捏着裙子,表情有些窘迫,“妈妈在收银台等我们。”
金发少年定在原地,妈妈?
他脑袋迟钝地转了几个弯都没摸准谁是谁的妈妈,就在这时海胆头若有所感地偏了偏头,少年下意识侧过身,储物柜刚好挡住了他。
做完这套动作,加茂怜觉得自己有些脑残,莫名其妙地躲开干什么,自己又没欠禅院父子钱。
“她不是我妈,我没有妈妈。”惠冷酷的声音响起。
小姑娘说:“可你是我弟弟。”
“我不是你弟弟。”惠冷静地说,“我不知道你妈妈给禅院甚尔多少钱了,但我不是你弟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听墙脚的金毛少年此时有些懵了,绕不明白这是什么一种关系,什么给钱,给钱了就能有弟弟?禅院甚尔这混蛋不会把惠给卖出去了吧?他现在报警把那人渣弄进局子里还来得及吗?
“伏黑惠。”小姑娘话间充斥着苦恼,“你不要这样,我们可以好好相处的……”
后面说了什么加茂怜没注意,他已经被“伏黑”的称呼炸得脸色微变。
他当然记得这个姓氏,可以说上辈子加茂怜认识惠时,半大少年就顶着伏黑的姓跟着五条悟练术式了,据说是禅院甚尔入赘伏黑家后,带着惠改的名字……
禅院甚尔……入赘?
脑袋一时间非常混乱,少年手臂垂下,伸出手指抓了把空气,感觉自己指尖有些发麻。
这股麻意顺着骨头直冲心脏,又顺着心脏直冲天灵盖,加茂怜仿佛被闷棍给了一下,从头到尾都是飘的。
他握住掌心想要止住那股麻意,好像抬不起手,就一直站在储物柜后面,轻轻蹙着眉,听心跳后知后觉地在胸腔里狂轰乱炸,缩紧,膨胀,缩紧,膨胀,弄得他有些难受,又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禅院甚尔那家伙的人生关他什么事呢?
加茂怜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直到小姑娘和男孩的声音远去,他还站在原地不动。
手机震动了一下,加茂怜迟钝地掏出手机戳开短信瞥了一眼,是冥冥对薯片口味的回复,还让他快一点别磨蹭。
少年回了个“好”。
他进了超市,一边拿着购物篮选零食,一边慢吞吞地反思,平白无故对自己的委托中介人吃什么飞醋,简直就像个神经病。
他提着一袋子东西直奔歌姬发来的房间号,刚进门,嘭嘭嘭几声,漫天的彩带和亮片洒在他的身上,闪光灯咔擦亮起。
加茂怜愣怔着抬头,冥冥和歌姬捧着一个巨大的奶油蛋糕冲着他,夏油杰和硝子一人握着两个彩带筒,五条悟则左手举起相机,右手拿着话筒踩在桌上,一口气不间断地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