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九十九罐仙草蜜的日子里,泽于领着辩论社到高雄中山大学参加一年一度的租税杯辩论赛,如果一切顺利就将是三天两夜的行程,若是前两战都败北,第二天就得打道回府。
我是一年级的,也不强,所以只要拿著录音机在底下做记录、抄论点就行了,晚上再跟几个同年级的社员制作隔天要应战的新海报,要不就是开始在旅馆乱敲门突击、跟其他学校的辩论社员打起胡天胡地的枕头战。
而前社长泽于尽管已经是大四的老油条,但嘴巴痒又好胜,于是摩拳擦掌下场打了最后的八强复赛,跟最关键的冠亚军赛。
第三天下午,争冠赛的题目是“我国不应采行老人年金福利政策”。
担任反方的是传统第一强队中兴法商,他们派出最佳阵容,清一色都是大四的老将。
而我们则由大三的草头学长担任正一,尽管才大一但狡猾无比的杨巅峰担任正二,而泽于担任最关键的正三。
在前所未见的激烈舌战攻防中,草头学长稳扎稳打务求无失;杨巅峰虽伶牙俐嘴,但对方主将也不遑多让,正当质询未果时杨巅峰居然笑嘻嘻走上前跟对方咬耳朵,对方听了脸色大变,此后就一直结结巴巴不知所云;泽于一贯的风度翩翩,笔挺的黑色西装下举手投足都吸引住两个女生评审的瞩目,尤其幽默的答辩更是拍案叫绝。
“对方辩友,您口口声声否认老人年金的急迫性、必须性、及最重要的社会公平性,请问您难道不会变老吗?请问您这么有把握年轻的时候存下的养老金不会因物价膨胀而急速贬值缩水?请问您是否站在设身处地的角度去思考本问题?”中兴法商的大将动之以情,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泽于只是耸耸肩,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很抱歉对方辩友,我不一定会变老。我可能明天就死了。”泽于无懈可击的笑容:“理性的社会中要兼顾公平正义,就必须让每一个人自己面对风险、并担起应该的责任,试问,如果今天允许老人年金的存在是由全民共同分担支付,那么不幸无法变老、英年早逝的我,是否可以要求全民共同负担我的养家费、子女教育费呢?”
铃声第三响,比赛分秒不差结束,全场大笑、连评审也拍起手来。
我在底下高高举起今天放在床头的仙草蜜,远远地向鞠躬的泽于庆贺。
分数揭晓,压倒性的四比一。
我们赢得了十年来首见的租税杯冠军,泽于抱回了他向往已久的第二座全国最佳辩士,我则赢得了国军英雄馆杯的跨校枕头战最佳新人奖。
比赛结束后,西子湾的夕阳下,烤肉架上香喷喷的肉没人理会,辩论社的大家全赤着脚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将冠军奖杯你丢给我我丢给他玩起橄榄球来。
“学弟,你在场上到底跟中兴那个辩友说什么悄悄话啊?怎么他听了气势一下子就垮了?”泽于好奇地问。
“学长,我老大的名字不管谁听了都会吓到尿裤子。”杨巅峰神秘地笑笑,怎么也不肯多透露一点。
夜里回到饭店,玩兴未减的杨巅峰还到杂货店买来一个天灯和毛笔墨水,我们兴高采烈地在白灯纸上写下今后的愿望后,看着它在下榻的国军英雄馆前冉冉升空。
还记得泽于写下“愿交大辩论社舌海滔滔,学校评鉴蒸蒸日上”的官样文章,我则写下“希望喝仙草蜜不会肥”,然后看着泽于吐吐舌头。
随着自强号列车从高雄驶回新竹,不知不觉天气越来越热,凤凰花的果实逐渐饱满。我的头发也长到了腰,发表在网上的小说也接近我想像的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