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幸应胜端着一碗乌得发黑的咎走到顾仲濂面去蹲下,&ldo;顾大人,这是万岁爷的恩典。&rdo;
顾仲濂一笑:&ldo;怎么,这是怕我顾某人死不干净?&rdo;
梁有善没有说话,唐幸却压低声音,低凑到他面前道:&ldo;酒奴才换过了,这是公主命奴才给大人的,大人最好喝下去。&rdo;
顾仲濂一怔。
转而当真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蛇胆味。
这要放在平时,到真是个正大光明的恩典。赐受刑人蛇胆酒,是为了防止过程中毒火攻心,威胁性命。
顾仲濂看了那内监一眼,他唯一不解的是,纪姜明明在宫外,如何会有梁有善身边的人替他行事。
唐幸见他迟疑想得远,怕有破绽,便索性掐着他的脖子,粗暴地将酒灌了下去。而后起身退到梁有善后面去了。
赵鹏与另外一个锦衣卫执杖走到顾仲濂身旁。
梁有善道:&ldo;行刑。&rdo;
停歇在文华殿檐顶上的鸟都在一声钝响中惊飞而起。窜入云霄中去了,顾仲濂咬死了牙关,只在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赵鹏听过顾有悔传莱的话,手上是留了五分力的。锦衣卫的人在这种折磨人的法子上向来有心得,尤其是在廷杖成为一种制度之后,更是被这些人玩出了花样。
因此赵鹏虽一杖一杖落得结结实实,却不至于伤筋动骨,然而,梁有善也是各中高手,他也不能全部放水。实几板又收几板子,行刑过四十杖,顾仲敛的臀腿处,仍旧免不了血肉模糊。
疼痛如同万虫钻心一般,顾仲濂虽然不肯丢文人体面,却奈何疼痛不分贵贱,再高贵的心,在矜持的皮也会被摧毁,他两股乱颤,发出痛唤声的喉咙如同被火熏过一般嘶哑。一声低过一声。
文华殿上的每一个人,都在这种声音注重毛骨悚然。有些人朝宋简看去。只见他抱着手臂靠在隔扇门前站立着。沉默地望着被绳索束缚,却仍因疼痛而僵硬扭曲的身体。
他目光中没有快意,甚至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怀疑。事实上,他内心丝毫真的有所怀疑。复仇的过程,他有运筹帷幄,弄人于股掌之间的快感,然而即将迎来了断,这种快感却莫名其妙地在销隐,替二代之的是某种空洞。
第八十杖落下,顾仲濂已经发不出一丝声音了,除了腿上偶尔一阵筋挛,他周身没有一处地方还能再动弹,手指在木质的刑床上抠抓得血肉模糊,右手拇指的指甲真实脱落下来,深深地欠在木缝里。
&ldo;把人拖下去吧。&rdo;
锦衣卫的人,一人拖住他的一条腿,把他从文华殿的长阶上一路拖下来。此时,阶下行过一驾凤纹步辇,锦衣卫便在阶前停住,跪让撵行。
纪姜立在不远处,认出了那撵上的女人。她半仰着头,手上飞快地掐数着一串佛珠。至始至终,没有看文华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