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以后还能这么笑嘻嘻的说笑几次,未来前途未卜,危险异常。
齐明荷突然一抬手,将他的手牢牢握住。
皇甫寒光异于齐明荷这个动作,于是这一瞬就这么把头抬起来看着她,邪肆的眸子挑出暗暗的沉光,人也似一瞬间正经了许多。
齐明荷忽然望着他:“答应我,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要你安全。”
“自然。”皇甫寒光挑着邪眸。
他的手放在齐明荷隆起的肚子上,神情温柔而深沉,魅色的眸光淡淡流连着:“我还要看你腹中的孩儿长大,咱倆还没琴瑟和谐够。”
齐明荷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许诺,越是到这种时候,这种风轻云淡就更为令人感触,猛地就这么看着他,轻轻咬了咬唇。
纤长的睫毛扑腾了一下,眼中的雾气憋了回去,愣是这么笑了出来。
……
汴京城里的针锋相对还在继续着,在未来的一个月内果然如齐明荷所想的那样,局势越来越紧张,若说原本五大世家联手在商事上以卵击石,针对皇甫府,是在暗中进行的……那么在齐府拿了两成、南宫府拿了一成,其余几大世家拿了一成,共占据这大金国命脉四成之后,这些事儿就不再遮遮掩掩了,就连宫中的帝王在朝堂间都明摆着端拿了态度,连下了几道禁令。
偏偏,这几道禁令还是针对皇甫府的。
例如一些铸造、盐油业,乃至于会动摇国之根本的行业,就这么言之谓曰不允许商贾私营,必须由有官府许可的商贾才能进行买卖,如此一来向来与皇室有合作的齐府、南宫府便可“名正言顺”的进行垄断,而皇甫府中人丁稀少,又无人在朝中任官,只能放弃。
这般一来,皇甫府中的产业硬生生的被逼到只剩下五成。
帝王沈峻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了,传说中皇甫府百年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就这么败下阵来。而令他高兴的是看来五大世家的人颇有能力,难怪当年沈始帝会不惜代价,开出这种世代昌盛的条件笼络五大世家,并且让他沈峻稳坐皇位到如今。
转眼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也是个六十余岁的糟老头子了,只要让他能稳坐皇位,死在这帝位上,能够成就千古一帝的名声,哪怕是让他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愿意。
帝王沈峻如今有些得意忘形,轻咳了几声:“咳咳——”
一旁的海公公担忧上前:“皇上,您龙体不适,要不要请太医院的太医过来看看?”
沈峻摆了摆手:“不用,朕的身体,自己清楚,不过是最近思虑过多,偶染风寒罢了。”
比起这些高兴事,咳这几声算什么?
“哈哈……”帝王沈峻笑了起来。
汴京城中的局势真正有变化的时候,是在一月后,此时齐府已经名声大噪,就连苏府也有趁着这乱世崛起,大压几大世家的势头。因为帝王沈峻的授意,南宫府也彻底沦为帮衬,上一次国库大开,发放的那些饷银就这么都交到了齐建卿的手上,为齐建卿所用。
整个汴京城的人都知道齐府与皇甫府成为了水火不容的死敌,皇甫寒光甚至大怒,将身孕七月的齐府二小姐罚跪皇甫府宗庙,据说原本是想赶出皇甫府,只不过是看在腹中的孩儿是皇甫府的骨血的面子上罢了!
齐家和皇甫府已经成了这般模样,皇甫府的百年基业也岌岌可危。
辛巳年冬末二月初。
雪已经不常下了,可空气还是有点冷,齐明荷就这么抱着一个暖炉在东院的回廊中坐着看景色,天气有些冰凉,可院中却有不少丫鬟正来来回回的走着,每一个丫鬟与侍从都在忙碌,忙着搬东西,也在忙着打点东西。
“小姐,别看了,咱们进去坐着吧。”青莲忽然出声,走到齐明荷后头。
齐明荷身子动都未动,身孕七月余的身子有些臃肿,行走不便也懒得走动,就这么目光依旧直直的望着前方,像是想把眼前的一切都记下来:“没事儿,让我看一看再进去,这天气已经不是很冷了,抱着暖炉也没有什么大碍。”
“唉,小姐你就别看了,这会儿不都在搬东西呢,有什么可看的。”
齐明荷没有回头看青莲,只是表情淡淡的依旧凝视着前方,院子中的树还是那棵树,而院中一旁的亭子,依旧这么安静的耸立在那里,好像这百年皇甫府从没有变过,就连她与皇甫寒光坐在院子里的谈笑声也没有消散过。
目光望向远方,回忆里是她和青莲坐在一起闲聊的场景,而更远处的百芳园里,有着整个大金国最美的落日湖,还她与他一起深夜看着星光,没大没小放莲灯的场景……高高的假山上,她与顾雪纯一起望着圆盘大的月亮,两个人一起吐露着心声。
那些话语,还犹言在耳:
“比起死了爹娘,失去至亲的庇佑,弱小被人欺负,性命朝不保夕,或者是一辈子都遇不到那个想要去深爱的人,孤独终老一生,好多了。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总之想想世上过得不好的人还有那么多,一下子便就觉得,再苦再难也无所谓了。”
还有顾雪纯似玩笑般的话:“因为你比我成熟啊,我在逸羽哥哥身边,做多也就是缠着逸羽哥哥,让他无限度的疼爱我,除了给他添麻烦,怕是什么都不会了……”
“但你却不同,逸羽哥哥的心事,你应当是能够理解的吧?”
那时的她一定想不到,短短大半载这世道就变了一番,一眨眼寒光就永远只是寒光,而不再是皇甫逸羽,而她也变成了皇甫寒光的夫人,萧门的门主夫人,腹中还有一个即将出生的皇甫府长孙或长女。
齐明荷就这么神情复杂的看着这带给她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脑中历历在目的是初嫁进来时的光景,那时候下了花轿,头上还盖着红盖头,只觉得这皇甫府怎么这么大,从正门而入还要走上一阵子,才能到达拜堂的地方。那时宾客齐聚一堂,十里红妆的出嫁,不知道多风光,那时寒光还是逸羽,一身喜袍覆绫带,俊逸非人,那时……
而现在蒲柳芝被驱逐出大金国,永世不得回来,皇甫明轩也无法接受身世问题,彻底对皇甫府的产业撒手不管了,而玉溪娘亲则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彻底对皇甫府中之事撒手不管,放任自由,一心礼佛了。
而她……从刚出嫁的齐明荷,变成现在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怀着身孕即将成为人母的齐明荷……再也不似之前插科打诨的她,如今面对这浩荡纷争也脸不红气不喘了,完全处之淡然,在这里看着风景。
齐明荷淡淡的笑着,神情超然,看着来来往往搬东西的丫鬟,再艰难的挪动着笨拙的身子,把脸转向了身后的卧房,就这么淡淡注视着房间,眸光流连忘返,回忆里在这里与寒光度过不少的时间,那么多美好而甜蜜的光景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