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皱了皱眉,也不知怎么安慰他,知道此刻说什么也讨不了彩头,可又由衷道:&ldo;你小子运气真不错,白白捡了三千年功力。&rdo;
易十安悲愤意绝,不仅没有心情耳入旁言,耳旁不管出现什么声音,都觉得飘渺遥远,只感觉到四肢百骸源源不绝的灵气,跪地开始不断试图给钟情续气。
张岳泽戚凉,记忆也开始点潋拼凑。
从前方清奇口中总沾沾自喜的朗道:&ldo;这修仙界,仿佛有一种定律,入世的的弟子,每隔那么一千余年,都会出一位名动天下的仙材。三千年前有钟情,一千六百年前是白占元,而如今是十安,还是我方清奇的弟子。魔活三万载,我辈修仙人则是减半,我是真想在添上个几万年的命,看看我这闷不敦的傻瓜弟子,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又会有何等造化。&rdo;
他仍然清晰记得方清奇说这话时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喜悦与盎然,因为只要一提到易十安,仿佛他脸上每一处都鲜活起来,无一不写满骄傲自得。
张岳泽怅然一眼,挪向易十安……可如今,不管易十安余生会活在悔恨交加之中,亦或是名垂万古,方清奇是再也看不到那一天的到来了。
方清奇已死,张岳泽笃定易十安定然不会易投他派,可自己无论是为了方清奇还是栽培这难得的仙材,都想好好放在自己身边照拂一番。
可易十安本就根骨出奇,千年难遇。如今机缘更是绝顶,得了钟情三千年的功力,这世上已是难有对手,再说照拂,恐是笑话。
在看看这位曾被整座修仙界誉为天人的钟情,此事一过,大约,他的名声随着他这具失了丹元的躯体一般,同将彻底跌落神坛。
世事从来无常,原来还可以是这么万千,张岳泽不住感慨。他与钟情同等时期出世,纵然他如今已是四大名门一门之掌,但能被世人赞誉诵颂的却只有钟情。
记忆有些遥远,就像三千年前,当他在仙剑大会拥挤的人潮中第一次见到少年钟情,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只是一个转身,便是可以潋滟起时光的。如今才知,那个让他望其项背的少年,你曾承过多少美溢,不仅这些会捆绑缠磨你,老天也会适时残忍讨要回去。
跪地俯身的易十安,双颊旁密麻的水珠,已分不清哪些是汗珠,哪些是泪水。他丝毫感知不到外界,只管疯狂为钟情躯体推气过去。
可不管他如何推气,钟情僵白的脸仍然没有一丝回色。
张岳泽只得无奈摇头,叹息道:&ldo;十安,钟情此举便是将整个天鉴盟寄望于你,望你好生珍重才是。&rdo;
易十安异常倔强,耳边不断传来张岳泽各种细细劝导,仍是眼泪不止,纵然他异常明白他在怎么为钟情续气也只是徒劳!天人陨了!钟情不会再活过来!却仍是抿着嘴拼命推掌过去。
云霁把目光挪着地面的翼遥,眼神一股哀色闪瞬即逝,微微扯起的唇角不知是笑是讽,这表情持续了许久。关于南疆、关于夜盲……满腔问话闷在心中,却始终不合时宜,无法开口。
&ldo;真是讽刺呐!&rdo;翼遥倒是悠懒,讥笑起来,咬牙努力讽道:&ldo;钟情不过是他师门的一件扬名利器,到死却仍然心心念念着师门。只是本座如今已然没这力气将他挫骨扬灰了。&rdo;他说完嗤笑一声,从喉中呛了些血丝至嘴角,淡淡阖上眼,幽幽自语起:&ldo;想本座不说,你也心中有数。这盘棋,赢的只有夜盲。&rdo;
这话自然是说给云霁听的,他神色骤变,捏紧了背后的双拳,又见翼遥轻轻张嘴,那口语阴阳怪气到诡异,笑继道:&ldo;好弟弟,夜盲夺了南疆,又逼本座北上,策划摆布这一切,你真的甘心成为局中的棋子?&rdo;
他说完又悠闲的闭上双眼,一脸成长少年的任性变扭,说道:&ldo;北陵的苹果难吃的要死,长的也像个干瘪老太婆的脸,我不喜欢这里。若你有富裕时间,就当送做哥哥我的见面礼,将本座骨灰带回南疆,撒于……&rdo;
&ldo;你哪也去不了了。&rdo;易十安忽然起身,双眼无神,遍布迷雾,幽幽打断他的话。
他话音刚落,却是浑身煞气席卷成风,眼中凛光忽刺,伸出一掌,凝聚刺眼的芒光,俯身推去,便是狠狠的拍在翼遥的胸口,重声厉道:&ldo;魔物!你造下的孽佛渡化不了!你欠下的债血洗涤不清!&rdo;
翼遥滞愣惊愕的双眼,缓缓低颚望向自己慢慢消散的胸口,已经开始化成纷茫黑曜,又木偶般抬眼望向易十安……
同样惊愣的云霁,完全没想到易十安竟如此决绝!自知阻拦为时已晚,那双惊诧的双眼慢慢变为冷眼,垂眼就这么看着翼遥的身躯,从胸口扩散延向四肢和每一个写满意外的五官,慢慢化为万点黑曜幽光,一丝一丝,消失殆尽。
一旁的张岳泽、白占元、连幼薇三人更是惊的目瞪口呆。这翼遥捉拿归案,定然必死无疑。只是他杀孽过重,生杀夺于必然是要由各派元老商议定夺。
这剖丹、静灵、驱邪,化戾、镇魂……一步也不能少!
定然翼遥虐造傍身,如今易十安却使出十成的功力,手段如此果决凶残,一掌将翼遥拍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不仅有违修道,实乃修行大忌。日后就算不出异数,此举也定会落无数人口舌。
张岳泽失声惊喊:&ldo;十安……&rdo;
易十安见翼遥三魂六魄与元神尽散,方才收了满身的阴煞,在次跪地垂头,和着满颊斑驳的泪花,悲跄痛哭,一声嚎啕:&ldo;十安心中有恨!&rdo;
他这一声喊,回音撞壁,反复回弹,众人无不揪心悲悸。
张岳泽心中捏了一大把冷汗,自然有心为易十安开脱,试图朝白占元瞧去。
白占元却双眉紧锁,凝重慢慢从脸颊偃息下去,又面无表情倘自转了身,一言不发往上空飞去助战。
张岳泽心定了一半,看来白占元似乎在假装什么都未看见。
氛围静寂的有些怪异,半刻,云霁似乎不以为然,左右偏偏脑袋,颈间发出两声清脆的&ldo;嘎吱&rdo;响,活络疏散下筋骨。连幼薇似乎也是惊诧转了堪色,微微侧过头,刻意往别处瞧去,始终也未有多说。
见此,张岳泽一颗为易十安掩盖的心得到成全。望向一身悲悸失魂跪地的易十安,心下更是了然。
如今易十安已不再是寥寥无闻的修仙后辈,承了修仙传奇钟情三千余年的功力,天鉴盟还不得把他当做第二个钟情一样供起来。
再说翼遥这等魔物,手段残戾,本不配有来生。易十安不管是否恨意浇心,此刻不过是做了他们众人都不敢逾矩的事。且看白占元与连幼薇什么都未说。这事,总能搪塞过去,一颗提着的心终于微微安了下来。
连幼薇望了眼云霁,自知他与易十安颇有些交集,虽说平时见面,他对易十安总免不了择言一番,方才为易十安稳固丹元之时,云霁推至过来的气可谓至急至深。
显然,云霁对易十安的关怀,应是更为深切。再说云霁支援完上凌子弟,又与翼遥交战,应是耗费不少真元,此刻也需安神歇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