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少炎垂下目光。
当日在大平京中,他同她说的话仿佛犹在耳侧——
“大平欲封则封,你纵为王,我也来娶。”
……
夜幕初升之时,戚炳靖同戚炳瑜自宫中还府。二人各自回屋更衣,再至主厅,入席,开宴。
席间诸人,虽各怀心思,然而这一顿宴膳,终是吃得团团圆圆。
宴罢,戚炳瑜瞧见衣上不当心沾了酒,便唤婢女扶她再回屋去更衣。周怿亦自席间出去,巡查府上侍卫轮值情况。
收宴之时,有山呼一般的爆竹声自遥遥的皇城禁中传来。整个京中的万千街巷,皆随之浩浩闹闹,一派繁华盛象。
府中高墙之内,雪夜仍自冷清。月挂低梢,漏下几缕柔光,荡在戚炳靖的胸口。他同卓少炎不紧不慢地走着。
沉默仿若有形,亘在二人之间,须臾又化作了水,弥漫得四处都是。
数十步后,戚炳靖将这无处不在的沉默打破:“少炎。”
不论外面再多热闹,他的声音仍然清晰分明。
音落,她的手就被他牵住了。
卓少炎的脚步随着他停下,她抬头,目光撞进他被月光镀了一层雾的眼中。
戚炳靖从怀中摸出一物,又握在掌中捂了一捂,才顺着她的指尖套上她的手腕,“少炎。喜欢么?”
卓少炎低眼看去。一枚细细的箍环玉镯轻轻吊在腕间,在月光下闪着润润盈泽。
她晃动了一下手臂,玉镯贴着她的肌肤转了两圈,它上面沾带着的他的温度移渡到了她的身上。
再抬头对上他的眼,她没答他,然后手又被他牵住了。
戚炳靖紧了紧握着的手,她的指尖在他掌心缩了缩。他便又叫了声:“少炎。”然而他没能继续说下去,情绪仍在被酝酿着。
那些情绪聚在他眼底,聚出了一潭深湖。这深湖在冬夜,竟未结冰,湖面上稀星点点。
湖面轻荡两下,定住了,静如平镜。他道:“我说了错话。”
停了停,他攥着她的手,又道:“别走。”
那片湖看起来是那般沉静,可湖面却渐裂罅缝,现出其下之滔滔骇浪。
卓少炎看着那道裂开的窄罅,渐渐地看红了双眼。
仿佛不漏之盅终可漏,不破之钢终可破。
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