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臣妾也没查出个所以然,贵妃娘娘自个儿多留心吧。”我只能实话实说。
“本宫自会留心。”说罢,她又看向了我,眯起一对狭长的美目道,“说起来,本宫的侄女入东宫也有几个月了。听说,你们两个处得不错?”
我很诚恳地回答:“大家都是姐妹,自然是好好相处的。”
“你倒是大度。”贵妃扯了扯嘴角,但脸上的表情倒是跟笑容扯不上什么关系,“可惜了,本宫就不如你大度。”
“娘娘盛宠多年,也无需大度。”我假装听不懂她的话。
我心想,坤宁宫里还有一个更不大度的呢。她还不是忍了?
这大邺朝的女人,除非有本事像我娘或者我家老太太那样,能直接抄起长鞭就抽人,否则都是要忍的。这金陵城,更是所有女人都在忍着,就连皇后也不例外。
我出嫁前,我娘哭了很久,其实我明白,她便是为我以后要忍耐很多东西而哭的。只是我心态比较好,从不去想这些事儿。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便是杞人忧天。到不如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我向舒贵妃告辞:“臣妾还得去一趟母后那边请安。若没什么事儿,臣妾就先告退了。”
“走罢。你若在我这里呆太久,她怕是要不高兴了。”舒贵妃的调子拖得长长的。
我便赶紧跑路了。
到了坤宁宫,果不其然,我的正头婆婆很关心我去她老公的小老婆那边都说了些什么,我一五一十地回禀了,只不过略过了“本宫倒是没你大度”那一段。
皇后哼了一声:“她算是意识到自己老了,不如从前了,不再处处树敌,晓得为孩子们考虑一下。她巴巴地把女儿送给太后养,不也是为了给女儿寻个靠山吗?”
我心想,舒贵妃恐怕内心并不想给女儿寻这个靠山……但我并没有说出来,而是顺皇后娘娘的毛道:“母后说的是。”
皇后叮嘱我道:“你这番运气属实不错。圣上并不想禁你的足,但奈何朝臣闹得凶,他本准备轻轻罚你意思一下,不过好在你自己争气,居然反过来跑去朝上闹了,还说得有模有样的,连本宫都没有想到。再加上舒婉儿那个女人还算晓得感恩,为了她那个文文弱弱不成器的儿子,还帮你说了话,如此这般,才尘埃落定。”
我继续恭维道:“儿臣运气这般好,定是母后庇佑的。”
皇后被我这番谦虚地溜须拍马拍得舒心,只是语调间有点儿淡淡的惆怅:“你比本宫当年,运气要好得多……”
我实在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舒贵妃只是叹自己不能跟皇帝一人一世一双人,皇后娘娘却是叹得要更复杂一些。她是不是想起了当年那个巾帼英姿的自己呢?
好在,皇后并没有为难我,而是叮嘱我道:“陛下虽然放了话,说你可以协助太子行监察之责,但你可不要真的信了,巴巴地冲上去。他并非真心想要给你权力,只是想借你打压一些不听话的官员,让他们知道脸疼的滋味。你自己守好本分即可。”
“儿臣明白。”
其实这些我都门清儿得很。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参我?我是不可能得罪了朝臣的,参我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迂回地打压太子。前朝的御史只不过是替人说话的靶子,我有病才会信他真的是为君分忧、行谏言之责。
只是我暂时不知道是谁想要针对东宫。
吏部考核重启一事,我能掺和得也就到此为止了。李祯对我说,□□建国时,不过刚完成了我国统一,八方蛮夷依旧虎视眈眈。后太宗邺武帝征战四方,才使得周边小国全部臣服于我朝,每逢三年一度的朝花节,都是万朝来贺之景。
只是,年连征战,难免导致国库空虚。后文帝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又朝乾夕惕,以勤治国,为子孙留下了丰厚的家底。只可惜文帝过于勤奋,最终四十二岁便薨逝于案前。
而后继位的,便是当今圣上。因先皇去的早,今圣继位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少年郎又勤勤恳恳地干了二十几年活,头发早早就熬得花白了,不过身体到挺好,除了宠爱舒贵妃以外也没什么毛病。
可惜,国家一旦和平了、富足了、强盛了,便会有大小官员搞幺蛾子。
从文帝继位,施行轻税仁政起,迄今已三十八年矣。此番盛世,表面看上去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内地里却是上下官员沆瀣一气,站队的站队,私斗的私斗,一个个都在忙着从百姓手上刮油水,官场上排除异己。
陛下早就看这群人不顺眼了。但牵一发动全身,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查起,更是犯愁得很。如今借着江南贪污案和吏部考核不利一事,刚好找着了一个很恰当的切入口,那不如把我推到前头来,把我捧高了去骂这群狗官,翻他们的旧账。反正民间要骂,也只会骂太子妃干政。
看破不说破。本人属实不想背这个黑锅。
而从坤宁宫慢悠悠出来的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极糟糕的可能。
太子在众皇子之中地位超然,可以说是没有竞争对手,和皇上的父子关系也不错,这就是为什么我始终想不通是谁指使的御史,来告东宫的状……但如果背后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利益集团呢?
这个利益集团发现,圣上和太子想动他们了,他们往后没有好果子吃了,甚至会面临灭顶之灾……在这群蛀虫们,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