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我的人说,虽然身体多处骨折,但我肯定爬了很长一段路‐‐因为一条血迹一直延伸到了他不敢去看的地方。聚集的雨水很快便抹去了这条通向我苦难之地的痕迹。报告只能说我是从某个未知的地方逃出来的,这个地方的入口就在佩里街后面的某个漆黑小院里。
我再也没有尝试折返那些黑暗、阴沉的迷宫,也不会指引任何神志正常的人前去那里‐‐假如我真能指引出一条路的话。我不知道那个古老的东西是谁,或是什么;但我需要重申,这座城市已经死了,并充满了无法料想的恐怖。我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但我回到了家乡,回到了新英格兰地区那些夜晚吹拂着芬芳海风的纯净小巷中。
(竹子 译)
地窖中
thevault
本文于1925年9月18日完成,最早发表在1925年11月的《试验》杂志上。洛夫克拉夫特在开篇时致谢的cw史密斯便是《试验》杂志的出版人兼主编。根据洛夫克拉夫特自己的叙述,这篇故事的大纲基本都来自于史密斯的建议,而自己仅仅构思了布奇从地窖里逃脱后的情节。起初,洛夫克拉夫特将这篇故事投稿给了《诡丽幻谭》杂志,但编辑觉得故事过于阴森恐怖,可能无法通过印第安纳州的审核,因此拒绝发表。于是,他才转而将此文发表在《试验》上。1926年,他又将此文投稿给了《鬼故事》杂志,但依旧被拒稿。后来在朋友的劝说下,洛夫克拉夫特于1931年再次将此文投给了《诡丽幻谭》杂志,并最终如愿以偿地发表在了《诡丽幻谭》的1932年4月刊上。
1932年4月《诡丽幻谭》中的插画。
献给cw史密斯
小说的主要情节皆来自他的建议
普罗大众们在接触其他事物时似乎往往习惯于做出一些朴素和正常的联想。可在我看来,没有比这种联想更加荒唐的事情了。如果有人提起在新英格兰的田园乡村里有一个神经粗大、笨手笨脚的乡下丧葬承办商因为粗心,在一座坟墓里遇上了一件倒霉事,普通读者所能想到的不过是一段欢快又怪诞的喜剧。可是,只有老天才知道,这个在乔治&iddot;布奇死后我才能够说出来的平淡故事还有着某些特别的地方。与这些特别之处相比,我们所知道的某些最为黑暗的惨剧也变得轻松和容易接受起来。
1881年的时候,布奇遇到了事业的瓶颈,接着换了份工作。然而除非避无可避,否则他绝不会谈论这个话题。他以前的医师,一年前过世的戴维斯医生,也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大多数人只知道布奇在派克谷墓地的停尸窖里非常倒霉地摔了一跤,并且在那里面被锁了九个小时,最后只得用上非常粗鲁和暴力的方法才逃了出来。他的苦恼和惊吓全都是因为这件事。虽然这些事情全都是真的,但那一天还发生了另一些更加骇人的事情。过去,他在醉得胡言乱语时曾经悄悄地向我说起过整件事的经过。由于我是他的医生,所以他才愿意向我说起这些事情,也可能是他觉得在戴维斯死后需要再找个人来倾诉自己的秘密。说到底,他是个单身汉,又没有任何亲戚。
在1881年以前,布奇是派克谷地区的丧葬承办商。我听说过他的一些作为。要是放在今天,那全都是些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起码在城市里没人会相信;倘若派克谷的居民要是知道,这位丧葬承办商在面对某些极富争议的问题时如此忽略伦理道德,恐怕也会打个寒战‐‐例如,尸体身上那些被棺材盖遮着的地方往往就没有昂贵的寿衣了,而他也并非总会一丝不苟、庄重肃穆地将那些毫无生机的死者摆好姿势、放进棺材里。很显然,布奇是个懒散、迟钝、在殡葬行业里很不受欢迎的家伙;不过,我依旧觉得他不是个坏人。他只是性情毛糙,举止粗鲁而已‐‐正如那件很容易就能避免的意外所暴露的那样,这是个轻率、粗心、酗酒的人,而且缺乏那一点儿能够将大多数普通人挡在某条底线之外的想象力。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讲述布奇的故事,因为我不是个会说故事的人。不过,我觉得我应该从1880年那个寒冷的12月说起。那时候地面都冻住了,因此掘墓工们只能等到第二年春天才能开掘新的墓穴。幸运的是,村里的居民并不多,在那个月过世的人就更少了,所以布奇将所有待安葬的尸体全都停进了那座单独修建的古老停尸地窖里。在恶劣的天气里,丧葬承办商瞌睡得厉害,而且比以往更加粗心大意。他从不去钉那些难看的薄板棺材,也不去理会地窖大门上生锈的门锁。在开关地窖大门时,他总是显得非常不以为意。
最后,春季融雪的时候终于到来了。人们费尽力气为冬天里被冷酷死神带走的九位居民挖好了墓穴。虽然布奇很讨厌从地窖里迁出尸体并将它们入土安葬的工作,但他依旧选择在四月里一个阴沉的早晨开始了这项工作。不过,一场大雨让他的马受了惊,于是他在快中午的时候停下来。这时他才仅仅安葬了一位死者。那天下葬的是墓穴位置靠近地窖的达瑞斯&iddot;派克,一个九十岁的老头。布奇打算第二天先下葬小老头马修&iddot;费纳,他的墓穴也在地窖边上;不过这件事被拖延了三天,直到十五号的受难节才正式开始实施。布奇不是个迷信的人,所以他完全没有理会这个特殊的日子;但是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再也不会在意义非凡的周五做任何重要的事情。可以肯定的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彻底地改变了乔治&iddot;布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