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片楼盘为广大市民带来的最大好处,那大概就是拍婚纱照,又多了个好去处吧。隔着车窗,喻森雅看见一对新人,在那栋哥特式小教堂前,拍一组很符合今天万圣节气息的吸血鬼大片。她不禁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百无禁忌,越来越会玩了。
她要是结婚的话,会办个什么样的婚礼呢?她第一次,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是正正经经的教堂白纱,还是最近很热的重回汉唐?主题婚礼好像也不错,托尔金笔下的中土世界,罗琳女士的霍格沃茨,斯坦李老先生的漫威,听起来就很有趣。
不过,她的头靠去了车窗,折腾了一夜,她的思维显然已经慢了许多,结婚啊,好像还是件很遥远的事情。
其实就两个人,简简单单地去旅行,也挺好。她想,努力不让自己阖上眼。
车径直开进了地下停车场,熄火。戴星辰推门下车,她也跟着,打开了车门。正要伸了没缝针,只在被划破口子的地方,贴了创可贴的右腿出来,戴星辰就已经绕过了车头,一声没吭,弯腰直接给她抱了出来。
&ldo;还有药。&rdo;喻森雅右手揽了他的脖子,提醒道。
他于是又弯下了身子,她伸长了左手一勾,就给装了几盒可吃可不吃的消炎药,以及创可贴的塑料袋子,拿在了手中。他重新站直,后退两步,脚一抬,就给车门砰地一声甩上了,好像那价值近百万的车,不是他的一样。
他还是在生气的。抱了塑料袋子在怀里的喻森雅,被方正的药盒硌着掌心,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哄他。因为她觉得,自己一点也没做错。
不愧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喻森雅看着这一梯一户的操作,电梯里除了光洁得能够照清人影的四壁,连个水电维修的小广告都没有。这物业费,得多少钱?
开门的时候,戴星辰小小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说:&ldo;明天再给你录指纹,先进去休息吧。&rdo;他又反脚踹上了门。
对不起了。喻森雅望着沉默的门,再一次在心里表示歉意。第一次是对车门。
尽管这一路过来,两人之间的言语交流,没超过两只手可以数得过来的限制,但从下车,到被安放到客厅当中的那张晨灰色长沙发上,喻森雅都能感受得到,他是小心翼翼的,甚至,还有点紧张。
在被放下后,戴星辰还是一声不吭,转身进了那间半开放式厨房。
趁着这个机会,喻森雅能好好打量一回他这套公寓了。白的墙,灰的地面,没有铺千篇一律的地板,看起来是水泥,却不起一点灰尘。家具也不多,除了必备的沙发桌椅,只有几盆绿植,被随意摆放在了落地窗前。喻森雅觉得,他可能是懒,以为这样放在这里,就算是晒过太阳了。
雨已经停了,晨光微熹,能看得清落地窗正对着一片宽阔的绿植领域,那是财经大学的校区,市里出了名的绿色氧吧。她想她算是知道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买一套公寓。想当初刚升入大学的时候,她也曾跟父母商量,想在学校边上租一套房子,省得来回跑。至于结果嘛,不言而喻。
她扭着身子趴在沙发上,看落地窗外,薄雾渐起。又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皮鞋磕在坚硬地上的声音,几步走近。
她于是又坐了回去,看他俯身将一杯清水放到了胡桃木茶几上,又拎了塑料袋子,修长的手指打开活结,拿出里面的消炎药,递给她,没开口,只用眼神示意,叫她吃药。
她没接,只抱了胳膊,端坐在沙发上,缝了针的腿架在了茶几上,眼皮微抬,看他,似笑非笑。
两下对峙。
终于能听见他轻微地叹了口气,败下阵来。三两下撕了包装,倒下来两颗胶囊,聚在掌心,送去她嘴边:&ldo;听话,吃了。&rdo;
凭借意志力取胜的喻森雅,以胜利者的姿态,分两次,吞下了那两颗胶囊。在灌下半杯温水之后,她得寸进尺:&ldo;苦。&rdo;
明明是胶囊。
&ldo;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rdo;他起身要离开,却被她顺势牵住了手。
&ldo;怎么了?&rdo;他下意识地回头,脑袋微微下垂,好看见她那张白得像张上好宣纸的脸。
她没有答话,只是身子柔软得像条蛇,沿了他的胳膊,顺势往上。
眼看她就要凭借那条缝了针的腿站起来,戴星辰一个着急,再次坐回了沙发上。而她正好借了他这个势,顺利给他推去了沙发扶手上。
似乎是预料到了她想要做些什么,戴星辰的手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隔着那件在医院外的小服装店里随手拎的卫衣,不是很好的面料,却比她那件勾得破烂的黑裙子,要干燥得多。
她的一条腿使不上力气,整个人就只能伏在他身上,这样近的距离,使得她能够清晰地看见他的每一根睫毛,这让人嫉妒的眼睫毛,她抬手去碰了一下,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就听见她鬼主意得逞之后的轻笑。他打算睁开眼,却在那之前,嘴唇触碰上一点熟悉的微凉。
是来自她的亲吻。
印象中,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第一次,他将自己放去了那个被动的位置上,任由她轻轻在自己唇上小鸟似的啄了两下,就像是在敲门一样,即便没有得到邀请的回应,她的唇舌也像流动的一把钥匙,轻而易举打开了他的双唇,登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