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周德东吧!
我是个疯子,那些报纸说对了,我是个疯子!现在,疯子希望他有个武器,他要和所有没疯的人作战!
我在脚下摸来摸去,竟然摸到了一把废弃的三角工具刀!
我能感觉到,它已经生锈,很钝了,没有什么威力,但是我这个时候能摸到它已经很幸运了。
也许这把生了绣的三角工具刀毫无用处,但是我必须抓住一个什么东西,哪怕它是一根细细的糙。
月亮逃掉了。雷声滚过来,我感到地表在微微颤动。
我听见一个人在笑,这个笑一点不飘忽,很真实。一道闪电,我看见黑糊糊的断壁上出现一个影子。瞬间的光亮灭绝之后,那声音又从黑暗深处飘出来:&ldo;周先生,你都死了,还活着干什么?&rdo;
我抓紧那把刀。
我抖抖地问:&ldo;你是谁?&rdo;
&ldo;我就是你一直找的那个你啊。&rdo;
&ldo;你想干什么?&rdo;
那影子黑暗深处渐渐显现出来。又一道闪电,我看见了他。他长得和我真像,简直就是一个人。只是他的脸色在电光中显得更加惨白,极其吓人。
我终于和他面对面了!
我终于见到我了!
我已经魂不附体!
他一点点接近了我,虚心地问:&ldo;我是谁?&rdo;
我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他停在离我很近的地方。闪电一道接一道,他伸着脑袋直直地盯着我的脸,好像在照镜子。
他木木地说:&ldo;我是你在文字中刻画的那个周德东。&rdo;
他木木地说:&ldo;我是你造的。&rdo;
他木木地说:&ldo;谢谢你把我造得这样完美。&rdo;
他木木地说:&ldo;有我存在,你就永远活不好。&rdo;
他木木地说:&ldo;你是不是不明白我的脸色为什么这么白?因为我是假的。你是不是发现很多很多的人脸色都很白?‐‐张弓键,姜丽,那个犯癫痫的老太太,你的助手,你的母亲,故事王……因为他们都是假的。你自己很清楚,他们都是假的,因此他们都无血无肉,像我一样苍白。你是造假的,那你也是假的。只有我是真的假的,只有我是真的。这种辨证关系你不会不明白吧?&rdo;
我搞不清这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说:&ldo;你可别当真,我玩的全是假的。我的诚实建立在一点也不诚实上。这是我的职业性质。我玩得诡秘,你观得出神,我就不亏你一张票价,你也不枉我一番苦心。我是技巧主义者,唯美、浪漫而又超现实,小把戏是空空的礼帽飞出鸽子,大玩意则是掀开袍角,端出一桌丰盛的筵席,外带一坛酒。人非超人,术非超术,我只不过是同自然法则躲猫猫,同物理现象开玩笑,打视觉的谜语,变科幻的疑案。我们严肃的主题,没有深远的意境,更没有意识形态,全部目的仅在创造解构的趣味。使正确谬误一下,使呆板活动一下。可乎不可,然于不然。让你瞪大眼睛,目击,空间换位,时间加速,而骇!怪!惊!喜!‐‐绝!这是大荒的诗,这是对你的概括,也是对我的概括。&rdo;
我身上的血都涌上我的头。
我朝他的后面看了一下,大喊一声:&ldo;又来一个!&rdo;
他转过头去。
我举起那把三角工具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的后背刺去。
这一刺凝结了我全部的愤怒、仇恨、惊恐、无助、痛苦、悲伤,还有强烈的求生欲。刺得太深了,一截刀把都戳进了他的身体。
同时,我的后背也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慢慢回过头,慢慢躺下了。
我把自己杀了。
闪电断断续续照明。我看见他的血汩汩流出来。那血是a型的。那是我的血。
他的脸上仍挂着笑意,弱弱地说:&ldo;你为什么要自杀?我早劝过你,活着就是美好的……&rdo;说完,他极度困倦地缓缓合上了眼睛,
我傻傻地看着他。
他的血不多,很快就不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