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薇,你听我说。”林萧凡态度软了下来。
“我不听你说!你下手可真黑啊,林萧凡,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我给叶穗下了药之后还一直忐忑不安的,你倒心安理得?!”
“你给叶穗下了什么药?”林萧凡表情明显慌张起来。
黄一薇用嘴朝救护车的方向努了努,“喏,堕胎药!大剂量的。”
一辆救护车慢慢靠近教学楼,从救护车上下来几个医生,那几名医生从车上下来就直奔教学楼。林萧凡也朝着那个方向奔去,刚到楼梯口就看见几名医生驾着担架从教学楼里出来,担架上躺着叶穗,叶穗的裤子上已经全是血渍。
林萧凡想走上前去,可脚步不听使唤。林萧凡只好又跑回到刚才遇见黄一薇的地方,发现黄一薇已经不在了。林萧凡掏出手机打给黄一薇,此时黄一薇已经走出学校大门,接通林萧凡的电话,林萧凡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就是你想要的。”黄一薇不紧不慢的说。
说完这句话,黄一薇使劲将手机按上,眼里充满泪水。
每个棠城的夏夜,叶穗都要醒来好几次。
无非是由于闷热难耐的天气,叶穗从小就有空调病,尤其是盛夏的夜晚更是吹不得冷气。摆在床头的电风扇也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叶穗每次醒来都从冰箱里拿一瓶冰水喝下,望着深夜棠城的街头偶尔疾驰过一辆汽车。
夏天好热。叶穗每每都这么感叹。
现在叶穗已成为那家西西弗书店的员工,每天的工作倒也清闲得很,空下来还能随手翻看一本自己中意的书,薪水虽然不高,奖金的数量也可有可无。每日清晨坐巴士上班,在巴士站站台等待时会到一旁的小吃摊买早点,摊主是一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女人,每次卖早点时都背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拿着早点坐上公交车,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能寻得一靠窗的位置,平时都是人满为患,这条公交线路经过一所小学,因此车上挤满了送孩子的家长,那些家长大都将小书包单肩搭在背上,不知怎的,叶穗每每看到这一幕都会想到第一次见到方阿姨来火车站接自己的情形,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叶穗已经将这个女人潜移默化的理解为自己的母亲,她倒希望方阿姨能够真正做一回母亲,以前曾经开玩笑似的提起过此事,方阿姨都是满脸的无奈,叶穗知道方阿姨担心什么,现在这个时代养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之后叶穗便不再提及了,其实每个女人都有一个做母亲的梦想,自己也算做过母亲的人了,好歹也算实现了一个梦想,只不过真正实现是绝不可能的了,偶尔想起叶穗倒还庆幸自己在这不谙世事的年龄经历了那一切,如果稍微年长一些,她肯定无法承受这个事实,现在倒好,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安抚那道伤口。
叶穗跟别人合租了一间两室一厅,地段不错,只不过是临街的老房子,窗外每天清晨6点钟开班的公交车报站的声音倒成了叶穗每天的闹钟,跟叶穗一同租房的是一对情侣,男孩倒不常见,女孩整天空闲在家里,叶穗也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大家虽然都住在同一空间里,但平日里交集甚少。
叶穗最后一次见到黄一薇已经是一年前的那个夏日午后了,黄一薇来西西弗主动找到她,这倒很出乎叶穗的意料。难道又是来示威的?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叶穗原本打算对黄一薇惯有的趾高气昂飞扬跋扈不屑一顾,但从黄一薇捧着咖啡杯颤抖的双手和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睛,叶穗知道她说的确实都是真心话。
黄一薇说她做了一件足以让她后悔一辈子的事情,那就是参加艺考。当时她只是太过单纯的不想将林萧凡拱手让人,而她自己的人生轨迹却因为艺考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黄一薇又复读了一年,第二年参加了普通生的考试,考入了一所还算不错的二本院校。黄一薇一直说,所有的一切都归罪于艺考,如果不是艺考,自己不会跟叶穗成为死敌,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艺考打通关系,黄爸爸就不会跟棠艺的大学生勾搭在一起,那样爸爸妈妈就不会离婚,如果不是艺考,自己也不会受人蛊惑铤而走险,如果不是艺考,自己对林萧凡那三年的感情也不会毁于一旦。黄一薇做了很多的假设,唯独没有提及叶穗当时腹中的孩子,她们两人都知道,那是一个谁不都愿意提及的痛。
“你后来又见到林萧凡了没啊?”黄一薇冷不丁来了一句。
“没有。”叶穗确实没有再见到过林萧凡。
“他这小子,被杭州电影学院录取了,哎,不说他了,一想到就生气,我新交了个男朋友,你看看怎样。”黄一薇拿出手机来,调出相册给叶穗看。
那是一个很干净的男生,眉宇间倒有几分与林萧凡相像。
“很像林萧凡呢。”叶穗说。
“哪里像了?”
“这,还有这。”叶穗指着。
黄一薇看了一会,“哎呀,我都忘了那个混蛋长什么样了,看来你倒记得蛮清楚嘛。”
“没啊,我只是单纯的比你记性好而已。”
“好了,说换个话题的,怎么又扯到他身上去了?”
“你还在生他的气?”
“生气倒谈不上,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场景还是浑身冒汗,在我们那年刚高考完的日子里,我经常半夜做恶梦,要么梦见自己突然之间被监考老师抓住,要么梦见……”黄一薇突然哽住了,她望了望叶穗,又将视线移至窗外。
“夏天好热。”黄一薇说着。
“是啊,夏天好热。”叶穗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