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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第1页）

&ldo;可这件事没有。&rdo;

&ldo;有。&rdo;她站起身子，面对亨利：&ldo;你可以一走了之！&rdo;

多少天来，她笨拙地闷在心里的这些话终于倒出来了。她一动不动，双手抽搐地拧着披肩的两端，俨然一位把自己的躯体奉献给猛兽的殉难者。她声音忽然变得坚定起来：&ldo;我认为你一走了之更有风度。&rdo;

&ldo;要是你知道我对风度何等不在乎……&rdo;

&ldo;若在五年前，你决不会有半点犹豫，你早就走了。&rdo;她说。

他耸耸肩膀：&ldo;这五年里我学会了许多东西。你不也是吗？&rdo;

&ldo;你学会了什么？&rdo;她声音夸张地问，&ldo;学会了妥协，学会了让步。&rdo;

&ldo;我已经把我为什么接受的理由给你解释过了。&rdo;

&ldo;噢！理由总是有的，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牵扯进去。可问题正在这里，必须善于推翻理由。&rdo;波尔脸色骤变，双眼露出惊恐、哀切的神色：&ldo;你知道，你选择了最艰难的道路，选择了自甘寂寞与洁身自好的道路。庇萨纳罗笔下的那个身披金光闪耀的洁白圣装的小圣&iddot;乔治，我们过去常说就是你……&rdo;

&ldo;是你过去常说……&rdo;

&ldo;啊！别否认我们的过去。&rdo;她叫嚷道。

他不快地说道：&ldo;我什么也不否认。&rdo;

&ldo;你否认你自己，你正在背叛自己的形象。我也知道是谁的责任。&rdo;她气愤地补充道，&ldo;我总有一天要跟他算账。&rdo;

&ldo;迪布勒伊吧？但这说到底，纯属荒谬。你对我比较了解，还不知道谁也别想指使我干我不愿意的事嘛。&rdo;

&ldo;有时，我感觉到已经一点也不了解你了。&rdo;她绝望地看着亨利说道，接着神色茫然地问道：&ldo;这真的就是你吗？&rdo;

&ldo;我觉得是。&rdo;他一耸肩膀说道。

&ldo;可是连你自己都没有把握。我又看到了你过去……&rdo;

他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ldo;不要总是从过去当中来寻找我。我今天与昨天一样真实。&rdo;

&ldo;不。我知道我们的真实何在。&rdo;她声音激动地说道，&ldo;我要不惜一切保持我们的真实。&rdo;

&ldo;我们过去总是吵个没完没了！我变了，你脑子里要牢记这一点。波尔，人都在变，人的思想和感情也同样在变。你最终必须承认这一事实。&rdo;

&ldo;决不。&rdo;她说。泪水涌上波尔的双眼：&ldo;请相信对这些没完没了的争吵，我比你更加痛苦，若不是被逼到这一步，我决不会跟你吵。&rdo;

&ldo;谁也没逼你。&rdo;

&ldo;我也有我的天职。&rdo;她愤怒地说，&ldo;我一定履行。我决不允许别人把你引入歧途。&rdo;

对这些夸大的字眼，他不知如何是好，声音阴郁地嗫嚅道：&ldo;你知道这会导致何种后果？我们最终会弄得彼此仇恨的。&rdo;

&ldo;你会仇恨我？&rdo;她把脸埋进手里，接着抬起脑袋：&ldo;如果非到这一步不可，那我也可以承受你的仇恨。&rdo;她说道，&ldo;为了爱你。&rdo;

他一耸肩膀，没有作答，向房间走去。&ldo;必须摆脱。我要摆脱。&rdo;他气呼呼地对自己说。

11月份，革命解放联合会支持了多列士的要求；共产党人也对革命解放联合会表示了几分善意，工厂里人们又开始阅读《希望报》了。可是好景不长，共产党人愤怒地反击亨利和萨玛泽尔的文章：亨利在文章中指责共产党投票赞成一千四百亿军事贷款；萨玛泽尔那篇文章则着重指出了共产党人与社会党人就三强的政策问题产生的纠纷。对此，共产党人作出了强烈反应，派人打入革命解放联合会，不惜一切手段与革命解放联合会进行斗争。萨玛泽尔提出与共产党人公开决裂，依他看，革命解放联合会应该组成政党，在6月的大选中提出自己的候选人。他的提议被否决，可领导委员会决定利用大选的机会，对共产党采取不怎么被动的政策：到时发起一次运动。

&ldo;我们并不想削弱共产党，可我们希望它改变路线。&rdo;迪布勒伊作结论道，&ldo;那么，眼下就是一个迫使它改变路线的良机。仅仅以我们自己的名义进行宣传触动不了它。可对群众基础，它不得不予以重视。我们鼓励人们投左派政党的票，但同时要提出他们的条件。目前，无产阶级对共产党怨声载道，倘若我们引导这种不满情绪，能够将之改变成明确的要求，那我们就有希望迫使领导人物改变态度。&rdo;

每当迪布勒伊作出一项决定，他往往让人感觉到他先前一切的生活似乎都是以此为基点的。当他们开完会议，像以前每个星期六一样来到河畔一家小餐馆用晚餐时，亨利再次发现了迪布勒伊的这一脾性。迪布勒伊向亨利简述了当天夜里准备动笔撰写的文章，仿佛他事先早有考虑，安排文章在预定的确切时间见报。他首先指责共产党人支持了向盎格鲁&iddot;撒克逊国家借款一事：确实，这能促使繁荣早日恢复，但工人们从中得不到任何益处。

&ldo;您认为这次运动真的可以造成影响吗？&rdo;亨利问。

迪布勒伊耸耸肩：&ldo;到时看吧。您在抵抗运动期间一直主张只要一投入行动，就要有胜券在握的气概。这是个很好的主张，我坚持采用。&rdo;

亨利打量了迪布勒伊一番，他心里想&ldo;要是在去年，他决不会给予这种答复。&rdo;眼下这段时间，迪布勒伊明显忧心忡忡。

&ldo;换句话说，您并不抱有多大希望？&rdo;他说。

&ldo;噢！听我说，希望还是不希望，这纯粹是主观的事。&rdo;迪布勒伊说，&ldo;如果一切以个人情绪为准，那就永无休止，最终将成为另一个斯克利亚西纳。当你要作出决定时，应该考虑的不是自己。&rdo;

他的话声和微笑之中隐含着一种随和的味道，若在过去，这早就让亨利动心了。但是，自从11月份的危机爆发以来，他对迪布勒伊失去了任何热烈的情感。&ldo;他之所以对我如此信任，这样跟我说话，是因为安娜不在场，他需要在别人身上检验自己的思想。&rdo;亨利思忖。同时，他也暗暗责备自己心存恶意。

迪布勒伊在《希望报》发表了一系列措辞极为激烈的文章，共产党的报刊愤然反击。他们把革命解放联合会的态度与托洛茨基分子的态度作了比较，说托洛茨基分子曾以抵抗运动是为英帝国主义效劳为借口拒绝开展抵抗运动。尽管如此，革命解放联合会和共产党之间这场相互攻击，指责对方不了解工人阶级真正利益的论战还保持着比较有礼有节的态度。但是在一个周四，亨利惊愕地在《铁钻》报读到了一篇文章，迪布勒伊在文中受到了极其猛烈的抨击。文章批判了他在《警觉》杂志连载的论着。几个月前，迪布勒伊曾给亨利谈到过此书，其中的这一章也只是以十分委婉的方式涉及了政治问题。但是，他们却以此为突破口，无缘无故地对迪布勒伊大加攻击：控诉他是帝国主义的走狗、工人阶级的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