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以某种神鬼不知的方法,欠了他无数“菜饼子”情的顾怀阳顾兄弟,却在传令兵走了以后便翻脸不认人了,再也不找他旧时“恩人”来联络感情了。整天忙忙叨叨地准备如何迎接督军大人。
督军便是朝廷派来看着他们不要闹事,打仗的时候乖乖上阵的官员,与他一同前来的除了其自己的卫队,还有军饷粮草封赏等等。
封赏这些吃不饱饭造反的土包子,叫他们消停点该干什么干什么,反正比四处叫人打他们省钱。
这位督军大人可便成了个烫手的山芋,以顾怀阳本人以及他一干喜欢劫富济贫的兄弟看来,十分想把督军大人带的东西留下,然后把人干掉——赎金拿了,剩下的自然是撕票了。然而为了像朝廷表明自己不再造反改从良了,顾大将军握着那还没攥热乎的将军印,便理智地告诉各位磨刀的兄弟们,督军大人不是鸡鸭鱼肉,随便宰了是要出事的。
所以施无端给出了个主意:“铁打的例律流水的人情,天大的官司地大的银子,如果督军大人不玩忽职守,只说明他还没被喂饱。”
这种事施无端仿佛已经驾轻就熟,于是顾怀阳再此大笔一挥,将财政大权全权交给他。
在九鹿山上那几年,施无端学会了小心翼翼,听话听音,在几次三番尝试下,他学会了觥筹交错,拉帮扯伙。
仿佛是对这一切有天分似的。
每日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施无端都觉得很难受,尽管有人给他熬醒酒汤,让他不至于像个醉鬼似的迷迷糊糊,可他仍然很难受。
可能是酒太凉,可能是饭桌上的人倒了他的胃口。
所以这日,当他路过白离的屋子,见了那依然亮着的灯光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敲门了。
白离一开门,便瞧见施无端带着一身酒气靠在他的门框上,眼眶有些发红,脸色却很白,好像他靠着的门框自己会滚动似的,白离只觉得他晃晃悠悠得,好像随时都要滚下来,便一伸手揽住他,有几分无奈地问道:“怎么又喝成这样?”
施无端扶着他,自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像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方才还东西南北一丝不漏的脑子后知后觉地成了一团浆糊,白离和他说话,那话音从耳朵入脑子仿佛要走上个十万八千里的距离,问半天才答一句。
“督军摆宴。”施无端低低地说道,然后皱了皱眉,“水真凉。”
白离连他的手一起,将茶杯握在手中,片刻,施无端便觉得指尖温热起来,水汽从茶杯里冒出来,白离将声音放柔了,哄孩子似的说道:“热了,你喝吧。”
真热了,挺神。施无端知道自己是醉了,勉强控制着神志,叫自己不乱说话,不撒酒疯,然而表情却没控制好,白离便瞧见他对着冒热气的茶杯足足傻笑了半天,然后不知怎么的,又皱起了眉。
白离只得问道:“又怎么了?”
“唔。”施无端过了一会才道,“难受。”
白离一愣,急忙拉过他的手腕:“怎么?”
施无端不言声,只是微微弯下腰,捂住胃,觉得里面翻腾不止,想吐却又吐不出什么东西。
白离问道:“醒酒汤喝过了?”
见他点头,白离这才皱了皱眉,伸手撩开他的头发,在他额头上试了试,随后站起来道:“你靠一会,我瞧瞧厨房有没有粥,给你热一碗来。”
施无端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有些迷糊地看着白离推开门走了出去,自己坐在那,心里迟钝地想,真贤惠……可惜不是我媳妇,唉!
他越坐在那便越难受,反胃的感觉冲得他一阵阵恶心,终于,施无端忍不住了,有些踉跄地站起来,扑到院子里,扶着大树开始吐,只把胃里都给清空了,这才觉得身心仿佛一松似的,竟然畅快了不少。
他眼神清明了些,扶着树站直了,正打算找水漱口,正这当,无意中抬头往自己住处看了一眼,发现那无人的屋里竟发出一缕青光。
是星盘?
施无端迟疑了一下,回到自己屋里,将挂在锦瑟旁边的星盘摘了下来,只见上面细细地伸出一根丝来,仿佛躲避畏惧着什么似的,往某个方向轻轻一触,又缩了回来。施无端凝聚目力,顺着敞开的大门往外望去,一开始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同,过了半晌,才勉强分辨出那地方竟腾起一小团黑气。
是什么?
他心里想着,许是喝多了行事倍加不多思量,便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然后绕过院墙,他听见了一个人正在说话,是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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