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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第1页）

李鸿章接阅日方提出的和约底稿，为之愕然。他早就知道日本所欲甚奢，但还未料到苛酷到如此程度。急与科士达相商，科士达建议&ldo;请总署密告英、俄、法三公使&rdo;。即日傍晚，李鸿章分两次将日方约稿条款电告总理衙门。并将科士达的意见相告：&ldo;查日本所索兵费过奢，无论中国万不能从，纵使一时勉行应允，必至公私交困，所有拟办善后事宜，势必无力筹办。且奉天为满洲腹地，中国万不能让。日本如不将拟索兵费大加删减，并将拟索奉天南边各地一律删去，和局必不能成，两国惟有苦战到底。以上情节，并祈密告知三国公使。至日本所拟通商新约详细节目，一时务乞勿庸告知各国，恐见其有利可沾，彼将协而谋我。&rdo;注3上电于四月三日到京，军机大臣先将约稿梗概上奏光绪。又重抄两份呈递。彻夜抄录，至四日上午九时始毕。随后又按李鸿章一电，略言：&ldo;彼武员专政，虽伊藤不能争。&rdo;并谓&ldo;此事恐难结局。&rdo;当天，光绪召见枢臣议商，其&ldo;意总在速成&rdo;。翁同龢力言台湾不可弃，与礼亲王世铎、庆亲王奕劻发生龃龉。上午十点一刻，时恭亲王奕訢卧病在府，世铎、奕劻与各枢臣往商。奕訢主交廷议，而持之不坚。孙毓汶力争须和，并言：&ldo;&lso;战&rso;字不能再提。&rdo;奕訢病甚重，唯唯而已，最后执孙毓汶之手曰：&ldo;是。&rdo;注4议无所决。

李鸿章等不到清廷的复电，而四月五日的限期已到，乃对日方的和约底稿拟一说帖。内容分朝鲜自主、让地、兵费及通商权利四项。除承认朝鲜自主外，对其余三项皆有所驳论。如：&ldo;让地&rdo;一项揭露日本的谎言：&ldo;日本与中国开战之时，令其公使布告各国曰：&lso;我与中国打仗，所争者朝鲜自主而已，非贪中国之土地也。&rso;&rdo;并告诫日本当局：&ldo;徒恃其‐时兵力，任情需索，则中国臣民势必尝胆卧薪，力筹报复。&rdo;&ldo;兵费&rdo;一项曰：&ldo;日本所索赔款，既名为兵费，似即指此次用兵之费而言，其迄今所费详细数目，未睹官中簿籍，虽非外人所能周知，然较之日本所索之数恐不及其小半。&rdo;&ldo;且限年赔费，复行计息，更属过重不公，亦难照办。&rdo;&ldo;通商权利&rdo;一项称：&ldo;中国如准洋商在华造土货，势必尽夺小民生计，于华商所设制造厂所极有妨碍，国家自不能不出力保护。&rdo;如果中国以此等利益准予日本，各国皆援一体均沾之例，则华商之制造厂所立即挤倒矣。&rdo;注5

陆奥宗光读完李鸿章的说帖，认为&ldo;笔意精到，仔细周详，将其所欲言者都尽情地说了出来，不失为一篇好文章&rdo;。他立即携往梅坊，与伊藤博文相商。伊藤读后大为恼火，认为：&ldo;如果不先加以彻底的反驳，使其迷梦觉醒，恍然悔悟，则对方终不能了解现在彼我之地位，将续作痴言哀诉，徒使谈判延长。苟我不指出其论点的谬误，可能使局外第三者发生日本虽胜于力而屈于理的怀疑。&rdo;陆奥认为：&ldo;一开论驳之端，彼方亦必有再三反驳的余地&rdo;，&ldo;与其在空洞的理论上和他们哓哓不休，还不如在事实面前使他们就范。&rdo;也就是说，不跟中国讲道理，专要中国谈&ldo;事实&rdo;，以迫使中国屈从。伊藤终于同意了陆奥的意见，于四月六日致李鸿章一照会。略云：

&ldo;应知由于战争结果所要求之条款，自不能与在通常情况下谈判某事件相提并论。故日本全权大臣对于我方所提出之媾和条约案，再请中国全权大臣明确答复对全部或每条允诺与否。若条款中有希望修改者，亦希逐一开明条项以约文之体裁提出。&rdo;注6

李鸿章接到日方照会后，当日致电总理衙门称：&ldo;说帖大意，于让地一节，言奉天南边割地太广，日后万难相安。赔费一节，言中国财力短绌，万办不到，非大加删减不可。通商利权一节，言子口半税减为值百抽二，并将一切税钞豁除，与各国定章不符。又机器进口改造土货运入内地免税，亦难准行。以上已摘要答复，而彼嫌未说明所欲允之意，注意仍在让地、赔款两条实在着落。若欲和议速成，赔费恐须过一万万，让地恐不止台、澎。但鸿断不敢擅允，惟求集思广益，指示遵行。停战期只剩十余日，事机急迫，求速代奏，请旨示复，为幸！&rdo;注7他估计&ldo;赔费恐须过一万万&rdo;，未免把日本的胃口看得小了点，但断定&ldo;让地恐不止台，澎&rdo;，却看准了。当时，枢府诸臣仍在争论割地问题，意见相持不下。四月六日议事，争论又起。翁同龢激昂慷慨，力陈台湾决不可弃。其他枢臣多主弃台湾而保奉天南部。翁言：&ldo;恐从此失天下人心。&rdo;众则谓：&ldo;陪都重地，密迩京师，孰重孰轻，何待再计？&rdo;翁同龢孤掌难鸣，弃台派占了上风。因按众意拟复李鸿章电旨。八日，奏事太监传慈禧旨意：&ldo;两地皆不可弃，即使撤使再战，亦不恤也。&rdo;注8然而，在割地问题上，无论是哪一派观点，都只是一种主观愿望，不可能以此来填满日本的欲壑。在左右为难之中，只好由总理衙门发一封语义含胡的电报给李鸿章，内称：&ldo;南北两地，朝廷视为并重，非至万不得已，极尽驳论而不能得，何忍轻言割弃？纵敌意太奢，不能尽拒，该大臣但须将何处必不能允，何处万难不允。直抒己见，详切敷陈，不得退避不言，以割地一节归之中旨也。&rdo;注9正如有人指出：&ldo;这个电旨的措词，在廷臣争吵之后，对割地无肯定指示，却责鸿章&lso;不得退避不言&rso;。互相推诿，其情可见。&rdo;注10不过，电旨虽对割地无肯定意见，然细揣旨意，实暗寓&ldo;极尽驳论尚不能得&rdo;时可弃两地之意也。但是，清廷在割地问题上仍然抱有幻想，故又指示李鸿章：&ldo;先将让地以一处为断，赔费应以万万为断，与之竭力申说。彼信中原有某某款不允之语，不嫌反复辩驳也。&rdo;注11日方将此密电译出，完全摸到了中国方面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