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日,陆铮左右无事,干脆驱车下了马头营。
想起陆学有和艾芳两口子,现在心里还暖暖的,也真心为陆学有大哥高兴,找到了一个贤内助。
本来今天是准备找找房子的,是以昨天便打电话给机电学校请了假,从青龙去乌山,以现今的交通路况,便是开桑塔纳也要走四个小时。所以要去上课的话,只能头天周六下午或者晚上过去,若不然周日走的话,两三点就得起床,开一路的夜车,然后到了学校,也差不多七八点钟了,接着就进入学习状态,时间紧,也累心。
所以既然请了假,就当休息了,只是陆铮休息不上来,琢磨着刚好,下马头营和青坨了解下情况。
到马头营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多,来过几次,也算驾轻就熟,陆铮便直奔丁字路口的那家国营饭店,准备应付一口,就在这家饭店,陆铮还记得,自己训斥了那位老贺总校长一番,也不知道,已经被清除出教育系统的老贺现在在干什么。
很多事,通常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想来,如果下面没人趁机整老贺的话,这个人,应该处境不是很糟糕。
饭店大堂外面,便飘着浓郁的肉饼香,里面吃饭的人不少,陆铮刚刚走进去,围着白围裙的大姐便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殷勤的给陆铮找座位,她早就不记得陆铮了,现在的表现,陆铮猜得出,这家国营饭店肯定已经承包给了个人。
饭店里坐着三五桌人,都农民打扮,不过陆铮一身灰色列宁装坐在他们中间,也不算太扎眼,只是气质便明显不同了。就算旁人看不出陆铮是政府官员,但最起码一眼看过来,就觉得他应该是在单位上班的。
吃了两块肉饼,陆铮来到吧台结账,在嗡嗡的大堂回音中,隐隐听得吧台旁侧雅间中有男人说话声音很耳熟,好像是赵平凡?
陆铮对放在心上的人和事,几乎便是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如在轿车上默写出那些老干部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便是如此。
下来马头营,本来便是准备找赵平凡聊聊的。
接着就听雅间中有人一拍桌子:“赵平凡!你这个副主任是不是不想干了?!我告诉你,马书记说了,谁叫他一时不痛快,他就叫谁一辈子不痛快!这工作,你做的通就做!做不通就靠边站!什么叫代表大队书记代表村民?你和谁谈条件呢?你现在到底站在什么立场?!”
陆铮略一思索,便撩门帘走了进去。
雅间圆桌摆着丰盛饭菜,坐了一圈人,马头营公社党委书记张明生也在,他算是和陆铮老交情了,就在这家饭店,一起喝过酒。
赵平凡看来本来不是这桌的客人,站在门口背对着陆铮,虽然陆铮看不到他表情,但看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便知道他现在肯定挺激动。
训斥赵平凡的是个胖胖的干部,白白净净,身材臃肿,此时这名干部正看向张明生,说:“明生书记,你们马头营的干部很莫名其妙啊,真是一方水土一方人,有什么样的干部,就有什么样的百姓!”
张明生陪着笑,但眼里,闪过一丝不快,接着,他便看到了撩门帘进来的陆铮,愣了下,慌忙站起来:“陆县长,您怎么来了?”
宣布陆铮任命的县委常委扩大会议,青龙各乡(公社)的党委书记几乎都参加了,张明生自知道半年前那位教委陆副主任便是今日之新县长。
桌上的人立时纷纷站起,赵平凡转身诧异的看着陆铮,他一直想跟张明生书记求证,新任县长陆铮是不是以前教委的陆副主任,但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没想到,却是猜对了,果然,便是这位自己特别亲近的老相识。
陆铮做个划圈往下压的手势:“都坐,都坐。”话是如此,但自然马上有干部为他让座,张明生更指着自己的主位位置:“县长,您来这儿坐。”
陆铮笑道:“不用了。”便坐了离自己最近的干部让出的椅子,环视着众人,说:“很多老朋友,也有不认识的。”
张明生会意,忙给陆铮介绍桌上众人,当然,也仅仅介绍了三五个人,公社副书记两人,还有县里下来的工作组三人,那白胖干部便是县委下来处理马头营撤社建乡工作的工作组组长、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宁道贤,在马头营蹲点一个多星期了。
老宁面对陆铮表现的并不怎么殷切,很矜持的伸手和陆铮握手,称呼了一声:“陆县长好。”而且,是在场干部中第一个坐下去的,其余干部,陆铮催了好几次,才都慢慢坐回自己位置。
陆铮对赵平凡招了招手:“平凡啊,来,你也坐。”
自有机灵点的干部忙给赵平凡让了座,把赵平凡按在座位上。
陆铮笑着说:“怎么的?我在外面就听到了,好像讨论的挺激烈的?什么事啊?”
宁道贤坐下后便拿了牙签剔牙,听陆铮这话,吐出牙签,不屑的撇撇嘴,说:“这位马头营公社的赵平凡副主任,不但不配合县委的工作,反而说他代表几个村的大队书记和村民,希望县委慎重考虑这几个村子分地联产承包事宜。陆县长,您说说,他现在什么立场?是不是得批评?我看,撤职都够了!”
陆铮笑了笑,说:“我认为他的立场没问题吧,咱们党员干部,不就应该代表人民群众的利益么?这是写进党章的!”
宁道贤怔了下,脸色不由有些尴尬,可又不甘心,说:“可是……”
陆铮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微微蹙眉:“老宁,刚才我听你说什么来着?你说卫国书记讲了什么?谁叫他一时不痛快,他就叫人一辈子不痛快?这话卫国书记说过么?”
宁道贤脸色立时丰富起来,阵红阵白的,说:“我,我就是那么个意思,马书记,马书记怎么可能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