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浊想,柳息风难道是在记太平镇这一片发生过的事?那些稿纸,到底是所谓的笔记,还是要发表的作品?一瞬间,余年和他的对话在他耳边响起:
“你少给他讲故事。讲多了,要出事的。”
“能出什么事?”
“有灵感的时候还好,但是谁会永远有灵感?没灵感的时候,你说他能干出什么来?”
“把别人的故事变成自己的故事?”
余年当时没有回答他。
此时李惊浊也没有回答自己。他本就不是武断的人,更怕错怪了柳息风。
而且,他不知道这件事的边界在哪里。许多作品都有原型。只要是人,就受环境影响,各种环境。如果柳息风来太平镇,就是想以太平镇为背景,写一部小说,也没有什么,即便用几个旧故事,也不过使作品的真实感更强些……可是如果他整本小说都像今天二毛看到的这个故事,写的全是李家真正发生过的故事……
这个猜测刚一冒出来,李惊浊便感觉到一种不舒服,一种复杂的不舒服,它没有切实地被侵犯、被利用或者被欺骗那么严重,但这它却像一种掺了水的混合物,将稀薄的被侵犯感、稀薄的被利用感与稀薄的被欺骗感全部混杂在了一起。
李惊浊想到要去问柳息风原委,可却又不敢提及因为自己的疏忽,有人翻过他手稿的事,也不敢提及自己也知道了他手稿的内容与形式。但是如果没有缘由,便贸然去问,柳息风一定什么也不会讲,或者,讲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
一直走到小卖部,李惊浊也没有想清楚。
二毛拿了条烟,李惊浊也跟着叫老板拿了一条。回到李家,李惊浊便开始心不在焉地发烟,一人一包,二毛一看,把他拉到一边,说:“小李大夫,你这么发,能发几个人?”
李惊浊心思不在烟上,说:“那怎么发?你来发吧。”
二毛说:“一人发一根,剩下的留着以后发。有的是用烟的时候。”
李惊浊把整条烟都给了二毛,说:“我不懂这些。”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去找柳息风。
进屋去,浴室没有人,柳息风也不见踪影。
等他出了屋,只听见一个四五岁的小朋友在喊:“妈妈,妈妈,这里有叉叉,叉叉,三个叉叉。”
他妈妈拉住他,说:“这是别人家墙壁,不要跟着画叉叉。手上石头,赶快丢掉。”
李惊浊走过去一看,他们家墙角不知为何,被人画了三个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