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只略一迟疑,周琰就立刻问道:「我师侄尚且知道愿赌服输,难道阁下连他这小辈也不如吗?」那蒙面人答不上话来,不由得紧紧攥住拳头,眼睛里杀机隐现。比起那半张藏宝图,他此刻倒更关心另一件事,问:「你当真晓得我是谁?」嗓音冰冷阴沉,听得人毛骨悚然。周琰却是毫无惧意,反而眨了眨双眸,笑说:「当然……是假的。阁下又非绝色美人,单凭一双眼睛,我怎么认得出来?」「那么你师兄……」周琰更觉好笑,道:「我多年前就已被逐出师门了,哪里有机会见着我师兄?哎呀,阁下好像挺怕我师兄的。」那蒙面人被他气得半死,突然提起右手来,「啪」的一掌拍了出去。强劲的掌风从周琰耳边擦过,最后击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墙面竟然塌了大半。「好,这回算我着了你的道儿,但你也不见得次次都这样走运!」那蒙面人慢慢收回掌力,森然道,「我虽答应了绝不伤你,但同来的这些江湖朋友,我可管不着。」说着,又怒瞪了周琰一眼,这才拂袖而去。周琰早料到还有一场恶战,因而并不惊慌,只转头望向叶敏玉,问:「师侄,你还有力气接着打么?」叶敏玉刚受了内伤,唇边血迹未干,右臂更是软软的垂在身侧,但他想也不想,就用左手拔出剑来,大声应道:「当然。」边说边上前一步,与周琰并肩而立。那一群江湖汉子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这时纷纷围拢过来,打算一拥而上。不过他们尚未动手,就先叫嚷了起来。「奇怪,我的剑呢?」「我的钢刀去了哪里?」「糟糕,我的金钱镖不见了!」黑暗中本就不辨事物,众人又都丢了兵器,登时乱成一团。接着就见一道黑影越众而出,身后背着老大一个包袱,身形却甚是灵活,只几个起落,就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远远传来一阵大笑:「这些破铜烂铁虽然值不了多少银子,但既然到了我的手里,就只好将就着收下了‐‐」众人听了,个个破口大骂。叶敏玉却是又惊又喜,一下就认出了此人是贺笑风。原来他不知何时混在了这伙人中,趁大家凝神观战之际,施展妙手空空之术,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他们的兵刃。他这么一捣乱,周琰岂会坐失良机?当即朝叶敏玉使了个眼色。叶敏玉知道这是师叔的绝活之一,打不过就跑,于是应了一声,十分配合的仗剑开路,只听「叮叮当当」一阵脆响,那些不曾丢了兵刃的人,手中刀剑也被削得七零八落了。周琰则仍靠那支羽箭对付追兵,如此并肩迎敌、互相援护,竟真的给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来。此时夜色沉沉,离天亮不知还有几个时辰。叶敏玉本就不熟悉道路,这会儿更加辨不出东南西北,急忙问道:「师叔,我们往哪里逃?」「这事不该你说了算么?」周琰似笑非笑的瞧着他,眸色比平常温柔许多,说,「你刚从别人手上赢了我的性命,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啦。」叶敏玉明知他仅是说笑,却仍觉得心中一荡,脚步一下就慢了。周琰伸手拉他一把,问:「师侄,你怎么了?」「没事,我只是……腿软了而已。」他从来不是冲动的人,但先前也不知怎么回事,竟不管不顾的跑去拼命,直到这时方觉得后怕。周琰笑了笑,干脆紧拉住他的手不放,脚下跑得更急。他腿上的伤口血流不止,想必疼得厉害,但始终谈笑自若,只是追问叶敏玉伤得严不严重。叶敏玉想到俩人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里暗自好笑,连那些痛楚也不觉得了。跑得一程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叶敏玉只道是天色将亮,待看清前方景色时,不禁大失所望。原来他们不知不觉间跑到了江边来,放眼望去,只见月上中天、江水茫茫,连一条渡船也无,哪里还有路可走?而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已是离得越来越近了。若他们并未受伤,当然可以仗着高深的功力泅水渡江,但现今这副样子跳下去,则定然是九死一生。叶敏玉似乎失了力气,只靠一把长剑支撑着,道:「师叔,是条死路。」「嗯。」「我们该怎么办?」周琰望住那茫茫江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方才洒然一笑:「此处虽无美酒,但到了阴曹地府,自然又可举杯畅饮。」边说边朝叶敏玉伸出手来,问:「师侄,你陪不陪我喝酒?」月色下,只见他卓然而立、衣袂翩飞,容颜俊美更胜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