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会帮她,或者她会抄别人的呢。”她到他身侧坐下,随口道。
嵇铭煜摇摇头,笑道:“她有时是不想写,但总会写,而且非要自己完成,要强好胜。”
“连抄都不屑一顾?”
“连抄也不屑一顾。”
“倒是出人意料。”谢如愿淡淡道。
“你方才瞧着心情很好?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吗?”
谢如愿翻开书,随口道:“今天早上吃了很甜的糖心饼,很满足。”
“只因为吃了东西就这么高兴?”嵇铭煜显得有些好奇:“糖心饼是怎么样的?”
谢如愿一怔,这才侧头瞧他,道:“面饼里裹了糖水,外层酥脆里头柔软,又香又甜的那种。”
“很好吃吗?你还有吗?”嵇铭煜轻声说,“我没吃早饭,现在有些饿了。”
没吃过就没吃过呗,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对她可不管用。然而她思忖了一下,还是掏出了唯一完好的那个饼:“那你吃吧。”
肉包子打了狗有去无回,总比被狗当肉包子咬要好些。
嵇铭煜一怔,缓慢接过那张裹在油纸里的饼,他像是没料到谢如愿真的会给他,问:“真的?”
谢如愿忽然没什么兴趣赏戏。她想起他与她说过,说他小时候用膳曾因为贪心在一道菜上多吃了几口,被身边的人告诉了皇后,最后居然被饿了整整三天。就算是现在想来,谢如愿仍觉得皇后丧心病狂。
或许,人一生有很多事便是注定在他们只有几岁的时候。老天爷就是要趁你懵懂无知给你套上一个看似很宽松的箍儿。然后你开始长大,它也开始现形。渐渐,你会感到逼仄、感到喘不过气,它让你被勒得伤筋动骨不能挪步,这样你才停下来思索再了悟,原来,自那以后的每一次回首都是为时已晚。
到了那个地步的时候,该怪谁呢?
谢如愿抿了抿唇,扭过头去道:“快吃吧,帮你看着,小心一会儿太师来了。”
嵇铭煜看着饼,斟酌着咬下第一口,没咀嚼两下又吃了第二口,好似饿鬼吃到了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谢如愿瞥头的时候注意到他嘴角附着的细碎渣,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这么好吃吗?”
嵇铭煜咽下口中饼,笑道:“很甜,和我在宫中吃的不一样。”
谢如愿垂眼看课本,道:“玉盘珍馐有玉盘珍馐之美味,家常便饭也有家常便饭的温馨,自然是各有千秋。”
“温馨?这样的形容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嵇铭煜笑笑,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明天可以带给你。”
“不必了。”谢如愿最怕这个,她不想和他有过多来往,于是道:“区区一张糖心饼,不过几文钱,何况我给你这个饼也不是为了讨你一饼之恩。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想从他人那儿得到什么,因为你想吃,所以我给你,我的唯一目的就是你能得偿所愿,而你接受并品尝就是出于对我的信任,这就够了。”
“是么?”他闻言垂眸低笑:“其实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很像这块糖心饼。”
谢如愿侧目。
嵇铭煜唇角微扬:“你对着别人,就像外面这层壳一样干脆,但心始终是柔软的,就算外边儿有些凉,里头的心却仍然温暖。”
谢如愿僵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嵇铭煜见她不说话,又垂眸一笑:“上次见你好似很喜欢吃梅花糕,我本想送你些来着。”
这人笑不累么?
他笑着不累,她看着都累。
她右手撑头,偏过脑袋去:“我不爱吃,我只是比较能吃罢了,但你不用送,用来我也不吃。”
曾太师来了。
嵇铭煜小心收起了糖心饼。
谢如愿收回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