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带来了司机及女佣,当然,护士也跟着。为了避人耳目,干脆用周医生的车子。
希望叮-与赵三不要来追踪我。寻人最乏味,人家要出现,自然会站出来,避而不见,当然有极大苦衷,还去翻他出来干什么?
他们都是那么聪明的人,希望他们明白体谅,我实在是不得已。
上天啊,我一生活了近三十岁,最痛苦的是现在,我心受煎熬,喉头如火烧,我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与香雪海在一起,我看到的是叮-,与叮-在一起,我闭上双目,看到的又是香雪海,整个人有被撕裂的痛苦,但表面上还不敢露出来,我一不敢狂歌当哭,二不敢酪酊大醉,一切郁在体内,形成内伤。
我把时间简单地安排一下,每天饭后我们坐船或在沙滩上散一会儿步,到附近镇上溜达,带些海产回来。
有一次拾到一只紫色的扇贝,又有一次,买到活的淡菜。
“街市的风光像那玻利。”香说。
她的精神很差,这点我在初识她时早已发觉,但双眼却似不灭的火。
伊仍然穿着黑色的衣物,多数是棉纱外衣加一条宽裤子,一双帆布鞋,粗心的人会以为那个贵妇在此度假,谁也不知她是病人。
偶然我们也谈到生死问题,很隐约地说几句。
她承认开始怕得狂叫,一年之后就习惯——“没有什么大不了,人人的结局也如此。”
又淡淡地说:“一百年前,人们死于肺病、麻疯、瘟疫、痢疾、霍乱、破伤风、水痘、麻疹、伤寒、甚至肺炎、肠胃炎……此刻死无可死,全体患癌症。”
我心中如打翻五味架,不知什么滋味,甜酸苦辣一起来。
越了解得多,越是爱她。
“在患病之前,相信你不会正眼看我。”她说,“那时我不是一个可爱的人,我可以做得很绝。在以前,我会千方百计巧取豪夺把你弄到手然后摔掉,而你又偏偏是那种死硬派,所以我俩在一起是没可能的事,现在……”
她说得很对。
现在她一切听其自然,我反而投降,拜倒在她的裙下。
我说:“许久之前就爱上你。”
“多久?”她很有兴趣。
“远当我花尽精力来憎恨你的时候。爱与恨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对不相干的人,无爱也无恨。”我停一停,“但那个时候,忙着忠于自己,忠于感情,在心中打仗,不敢承认,现在一切都两样了。”
“因我活不长久。”
我不敢接口。
香宅的管家说日夜有人上门查询,要找关大雄,警察也来过了。其中有一位穿白衣的小姐,进了屋子后,把大厅所有可以摔破的东西都摔破,警察只好反转把她带走。
我无言。
“还有孙雅芝。”管家说,“她很好,温言叫我们说出来,但我们发誓没有见过关大雄先生。”
“很好。”我说。
“赵三先生也来过。”
都来了。
“赵老太爷也派人来说项,并且瑞士那边的管家也说有陌生人查问过关先生。”
我狠心地说:“你们没见过我,知道吗,从来没见过我。”
“是,关先生。”
“不要打电话来,可能有人装偷听器。”
我实在不想香雪海受到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