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她跌跌撞撞跑远了,丫鬟碧珠稍一犹豫便没能跟上来。
太微就一口气跑到了上房,眼见着周围人都散了,空荡荡冷清清的,只母亲的大丫鬟倚翠在门外守着,面容憔悴,打着瞌睡。
远处廊下倒有两个婆子在洒扫,低着头很认真。
太微谁也没惊动,趁着倚翠瞌睡正浓闭眼的那瞬间,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母亲的屋子。里头窗门紧闭,帘子落下来,黑魆魆的。
她小心翼翼地往床榻走去,掀开帐子,声音轻轻地叫了一声“娘亲”。
母亲没动静。
她凑近,又唤了一声。
母亲这才睁开眼,瞧见她,先是笑,然后忽然哭了起来。
半点声音也没有,只眼泪珠帘断线似地扑簌簌落下来。
太微慌了,急急忙忙爬上床抱住了母亲,不断地问:“怎么了?娘亲怎么了?”
可母亲不答,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一声声唤她的乳名:“俏姑……娘的俏姑……”
“我在,我在这呀娘亲!”太微手足无措地伸手去擦拭母亲脸上的泪水,也跟着要哭。
“俏姑……”母亲的手也抚摸上了她的脸。
指尖是冰冷的,像寒冬腊月里的霜雪。
太微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母亲苍白的手指像草丛中爬行的虫,带着湿漉漉的寒气,猛地按在了她的眼皮上。
“娘亲?”
伴随着话音,眼皮上的手指突然开始施力了。太微听见母亲在喃喃自语:“都是这双眼睛……都是这双眼睛惹的祸……”
她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但她害怕极了,眼睛也疼极了,她挣扎起来,尖声哭叫:“娘亲!娘亲!”
母亲也在哭,越哭手上越无力。
惶惶中,太微只觉自己眼皮上一轻,顿时大哭着瞪大了眼睛。
一张痛苦到眉眼扭曲变形的脸笔直映入眼帘,她看见母亲颓然地垂下了手。
与此同时,帐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等她回头去看,已有人匆匆上前来一把撩开帐子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是父亲!
她将已经涌到嘴边的尖叫声又给咽了回去。
父亲一言不发,抱着她大步往外走。
视野所及,骤然明亮。
太微抽泣着趴在父亲肩头上,透过泪眼去看母亲。母亲正被倚翠几个按在床上,披头散发,面若枯槁,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她离母亲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几步之遥却有如天堑万里。
那一边母亲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伤心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