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入夜后的松柏道馆,四周寂静十分,唯有偶尔的虫鸣声回荡在练功厅外。以安安的耳力可以轻松地听出,这附近并没有什么人经过,一切都安安静静的。
安安和若白一起,正在练功厅中练功。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对练过,为了迎接下周的比赛,若白和她一直在彼此配合着练习那些早已经牢记在心的基础动作。
若白敲了敲手里的脚靶,重新举到合适的高度,淡淡地提醒安安:&ldo;继续。&rdo;
安安也不着急,很快调整好姿势,脸不红气不喘地迎上去,左脚右脚轮番出击,用力均衡,每一击的完成,都伴随着清脆的回响。
若白一步步对着她的进攻而后退,不时为她的姿势而调整出合适的角度。他的双眸深黑,专注且宁静,流淌在纯黑的脚靶和女孩子脚上雪白的练功鞋之间,悄无声息地。
当若白的右脚终于踩上厅里地面上垫子的边缘时,他停住脚步,收了手,低着头用审视的目光望着站在他眼前的女孩子。&ldo;你的状态不错。&rdo;他沉默了一阵,语调平静。
可是安安从他的话音里听出来赞许。她不是很清楚若白真正的意思,但也知道若白好像猜到她前几天生病是因为情绪不对了。她想了一下,认真地承诺:&ldo;我的心情不会影响到比赛。&rdo;
&ldo;那就好。&rdo;若白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示意地晃了晃手里的脚靶。
安安本来应该重新摆好架势的,但是纸门外那细微的瞒不过她耳朵的响动让她的步伐略微停顿了一下。
若白察觉到她的异常,抬眼望着她:&ldo;怎么了。&rdo;
他的眼睛那样黑,黑得清澈见底,让安安觉得,她好似没有什么事是瞒得过他的。
安安也没有想隐瞒,很诚实地回答他:&ldo;是晓萤和亦枫师兄。&rdo;
若白怔了怔,脸上的表情很有些复杂,不过他并没有对此评论什么,因为他还没来得及评论,门外就传来接连两声物体坠地的闷响。
……能搞出这种乌龙,也是没谁了。
若白很想扶额,但是他没有,他只是维持着那个表情,拉低了声调来吸引走神的小姑娘的注意力:&ldo;继续。&rdo;
&ldo;是。&rdo;安安有些困惑地瞄了瞄若白。她还以为晓萤和亦枫来是有事情的,现在看来貌似没什么事?可是若白的表情仿佛不大对……
安安很努力又很快地想了一下,然后就想起来一件事:&ldo;三百个蛙跳。&rdo;
对,之前她好像因为用心不专,被若白罚了三百个蛙跳,可是当晚她就病了,导致那三百个蛙跳没有完成。
若白脑门上的青筋似乎跳了跳,他眼皮也不抬,表情也不动:&ldo;继续。&rdo;
&ldo;是。&rdo;安安很小声地回答,因为她觉得若白看上去一副压着怒火的样子。暗暗吸了一口气,她很快拉开步幅摆好架势,蓄力完成后,右腿即刻就要踢出‐‐
&ldo;咚!&rdo;一声响,这次的声音并不怎么大,然而安安已经没办法去无视它了,若白也不能。
练功厅的纸门已经拉开了一个缝隙,不宽的缝隙,但是缝隙里趴伏着两个人,范晓萤和胡亦枫,她们都是侧身的,而且紧密地挨在一起摔进来,这时候迎着若白和安安两双眼睛,他们的眼睛也睁得老大。
或许是因为若白在场,他们的眼睛里很一致地有一种叫做&ldo;惊恐&rdo;的情绪。
若白的眉眼动了一动,他的表情一变也没有变,但是他站直了身体,慢慢的、一步一步朝着那卡在两扇门间的两个人走过去。他的身手很好,下盘扎实,走在垫子上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但是门口的少年和少女表现得就像是体验了一把唐山大地震。
&ldo;那个,若白……&rdo;胡亦枫尴尬地咳了咳,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在确定了自己因为和范晓萤一起卡在门缝里而动弹不得之后,表情也十分僵硬。&ldo;能不能……先让我俩出去?&rdo;
他自问非常仗义,在这种时候还记得捎带上范晓萤,虽然这闹腾的姑娘才是今天这起事故的罪魁祸首。
&ldo;若白师兄,呵呵……&rdo;范晓萤除了干笑,还是只能干笑。
安安眨巴着眼睛,满脸疑惑无辜地从若白的背后探出头。&ldo;晓萤,亦枫师兄,你们在做什么?&rdo;
她把外面的一切听了个大概,只是她不明白范晓萤和胡亦枫一前一后来门口偷看之后又在外面石板路上抱着摔在一起之后,为什么还会在争执一段时间后因为再一次偷看而摔进来。
其实她不觉得她和若白练元武道有什么好看的。
若白头也没回一下,背对着她,声音冷冷的:&ldo;立靶。&rdo;
安安觉得她的嘴角不知怎么就抽动了一下,她很乖巧地转过身,心领神会地一个人踢立靶去了。
至于若白如何淡定地拉开左右的门扉再把被卡住的两只揪着领子拖出去、外面又如何响起了某种惨绝人寰的哀嚎和熟悉的蛙跳节奏,安安表示她没注意。
这等情况下,安安却突然想起昔年她和她师父霍臻的一段谈话。
她那时候年纪还小,刚刚接触现代武学,打得是防身健体的主意,并不觉得自己一个私生女对于霍家来说有怎样重要的意义,却有一个非常强悍的师父。于是,她问霍臻:&ldo;我能成为高手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