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一大段话,老太太口有些渴,陈鸾端了茶盏递到她嘴边,沉默了一会小声道:&ldo;祖母,往日我待二妹妹如何,这府上众人皆看在眼里,康姨娘平素对我也是嘘寒问暖,可一出了事,就急着往我身上泼脏水,这是个什么理?&rdo;
&ldo;上回二妹妹落水,着实太叫鸾儿心寒。&rdo;
老太太又劝了几句,见她不温不火带过也不妥协的模样,只以为她是一时意气用事,也没有太过强求。
毕竟是年轻气盛的,受不得委屈,等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四月的尾巴流水一般自指尖划过,消逝无痕,一入五月,天气就忽然变热很多,各府各院都开始摆上避暑的冰盆。
五月初四傍晚,陈鸾与陈鸢在老太太屋里用晚膳,用完膳,老太太漱了口擦干净了手,一双老眼中满是笑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侧首与陈鸾说:&ldo;明儿个是端午,今日未时进府的小丫鬟,是在小郡主身边伺候,约你明日出去玩的吧?&rdo;
陈鸾动作一顿,笑着点头,道:&ldo;什么都瞒不过祖母的眼。&rdo;
寻常的节日,她与小郡主等人,总会约着在一块,逛逛南北街的铺子,在酒楼里听戏吃茶,若是端午,则又不同些,她们会蒙着面纱去朱雀桥头看龙舟,买下不同馅的粽子。
老太太了然地颔首,嘱咐道:&ldo;虽是去凑个热闹,但也要注意些,如今你的身份到底与旁人不同。&rdo;
不是未出阁的姑娘了。
陈鸾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老太太却以为她是女孩子面薄,也就点到为止,转而对着陈鸢招了招手,&ldo;你二妹妹身子如今也将养好了,明日便跟着你一块去吧,人多也热闹些。&rdo;
说完,见陈鸾面色不算好看,便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ldo;好了,姐妹两哪有隔夜的仇?这端午,一家人就得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rdo;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鸾心中气结,也就不好再推脱,她精致的下颚微抬,露出一双韵致婵婵的杏眸,里头盛满了讥笑,说出口的话却是再柔和不过,又娇又糯,半分刺也叫人挑不出来。
&ldo;二妹妹若是想去,自然是可以的。&rdo;
&ldo;只是有句话,鸾儿当着祖母的面说明了,二妹妹明日需得紧跟着,若是在人流中走散了,可怪不得我。&rdo;
陈鸢嘴唇蠕动几下,狠狠攥紧手中的帕子,从牙缝间挤出一句好来。
老太太见状,笑得开怀,这才招手叫她们回了。
半夜,下了一场大雨,陈鸾撩起帘子朝外一看,眉心舒展了些,将手中书卷放至葡萄手上,轻言呢喃道:&ldo;今夜下了雨,明日就该放晴了吧?&rdo;
葡萄笃定地点头,倒是流月一下子笑出了声,道:&ldo;哪有这样的说法?姑娘又是听了葡萄的胡话吧。&rdo;
陈鸾忽而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唇,低笑道:&ldo;我这几日观察出来的结论,似乎就是这样的。&rdo;
去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她这几日的心情也跟着好上不少,不再整天惶惶不可终日。
早间又下了些雨,非但没能一扫夏日的燥热,反而像是以天地为笼,为这渺渺人间更添几分烦闷。
青石小路蜿蜒狭长,陈鸾今日穿的莲青色压金线绣榴花长裙,走动时珠环相撞,叮咚作响,她走出清风阁几步,想到梨花轩那位,下意识地皱眉,问:&ldo;怎么没见二姑娘的人?&rdo;
流月才要上前一步回话,就见梨花轩的一个婆子满脸喜色,带着某种得意,福了福身回禀:&ldo;大小姐安。今日早上姨娘身子不适,大夫诊出了喜脉,二小姐想陪着姨娘,就不去观龙舟了,特要老奴来向大小姐告个罪。&rdo;
四周俱寂,陈鸾脸上笑意褪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冷静地道:&ldo;既然如此,就劳你待我去恭喜姨娘。&rdo;
她手心攥着帕子,芊芊手指根根青白,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竟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前世,康姨娘生了恒哥儿,肚子就再也没有过动静。
直到她死,也没有再蹦出个一儿半女出来!
第14章
许是念着端午节庆,在下了一场雨后,天便放了晴,金黄的光透过如洗的云层,一束束照射下来,拂过人间万物,柔和又带着些微热度。
陈鸾的心情跌落到谷底,她思量着今生前世,确实是没有听说康姨娘再有过身孕。
她踩着青石子路,问同样满脸忧色的流月,声音刻意压得有些低,&ldo;今日那边是什么情况?&rdo;
流月明白她的意思,斟酌着道:&ldo;姑娘,国公爷自那回老夫人气昏过去,便对康姨娘多有冷淡,这小半月里,仅仅只去过一回,还是为了三公子的亲事。&rdo;
陈鸾脚下的步子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问:&ldo;亲事?&rdo;
康姨娘一日没有坐上主母之位,陈昌恒便只能在高门贵族的庶女或寒门小户的嫡女中挑挑选选,一日都越不过半分去。
哪怕他是这镇国公府唯一的男嗣。
她原以为,为了这门亲事,康姨娘与陈申都还得再捣鼓出什么幺蛾子来,却没成想,两人老老实实,却出了这样出人意料的事。
她可没忘记祖母无意中提及,康姨娘在怀着陈书恒的时候,几次三番都打着嫡妻的主意,如今十数年过去,只怕对那个位置更加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