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听了,点点头,向那边的王翁爱拱手一礼后,带着弟弟向小溪上头走去。
待到那对兄弟走后,刘钰放下遮挡在面上的团扇,“那边也开始了曲水流觞了,我们也要开始了吧。”
溪水之旁,已经有不少壮实仆妇正在搭建帐幔。上巳节,人还是挺多的。
那边名士的曲水流觞已经开始,水流弯曲,水质可谓清澈见底。不远出有女伎吹奏笛曲,笛曲空灵幽深,与上古上巳袚禊驱除邪魅很有几分相宜。
清流潆绕,各人散坐在水旁。一只盛着美酒的漆觞被放在水面上,漆觞颇有两汉时候的风韵,黑底赤纹,经过包茅草滤过的美酒承载在其中,水面流动带着羽觞在清流之中载浮载沉。
羽觞一头向岸边撞去,一只修长的手从水中将漆觞持起。
“请谢郎赋诗。”一位美姿容的士人浅笑道,那边负责录诗的人,已经持起笔,案上的蚕纸铺开。
谢尚持觞一笑,
仆妇将帐幔搭好,女郎们却没有马上进幔帐的意思。
名士们行曲水流觞之戏,女郎们怎么会自甘落后呢。仆妇们在水边设下坐枰,来了的侨居士族家的女郎们就坐在坐枰上。
女郎们有些不喜饮酒,因此不以漆觞盛酒放在水面上。那么按照老规矩放置鸡子或是绛枣?
“听闻王家女郎好女工,常有美食。不如就以这个放水面,如何?”王翁爱对这种游戏的态度是可有可无,听见一个少女这样说,原本昏昏欲睡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她带着些许惊讶抬头,见着一名着杂裾外套半臂的少女嘴边正噙着一抹笑望着自己。
那是庾家女郎。王翁爱下意识的就在心里头皱眉头。
王庾两家,那真是死对头了。
“好,只怕诸位嫌弃我手艺。”王翁爱不知道这位打的是什么主意,干脆见招拆招,不过一道点心,她还就不信对方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这是哪里的话。”几位少女笑道。
王翁爱转过头去吩咐仆妇将点心盒子拿来。
庾家女郎身边坐着一个面生的女郎,建康城世家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世家内女郎们却是彼此都见过面,多多少少打过交道。而这位女郎面生,身上穿戴的都是极佳的,手臂微微一抬便露出里头戴的金跳脱。
各位女郎面面相觑私下交流一番,发现谁也不认识。
陶家女郎坐在坐枰上,陶侃家中虽然只是寒门出身,该教导的礼仪还是会教。她此刻望着面前的流水,心思飘的有些远。少年面目朗朗如月,道路之旁的荆桃花瓣落了他满身,他也不伸手拂去,周旁名士不少面敷脂粉,唇点口脂。偏偏她在他脸上看不出半点用过脂粉的痕迹。
傅粉何郎,何郎不用傅粉便能肤白如玉。那位少年也是如此了。
陶家女郎鼓起勇气,看了身边端坐的庾家女郎,轻声问道,“请问女郎,方才和王家女郎说话的那个郎君……”
庾家女郎很不耐烦,她手里的纨扇压在胸前,瞥她一眼,“人那么多,谁能记得呢。”
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话语里的嫌弃已经有些透露了出来。
陶侃家中滕妾数十,光是儿子就有十七个,女儿更是不少。但是陶家女郎毕竟是家中嫡出,家中庶出的子女对她恭谨的和奴婢没有区别,就是在父亲陶侃的口中也听不到多少不字。如今到建康一回,来来回回的被面前这个庾家女儿挑剔,她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心下一股火气便冒了上来。
不过是占着一份世家出身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她阿父手中还掌兵,连王丞相都要忌惮一二呢。
陶家女郎想着,越发火大,她看向那位王家女郎,是王丞相家族中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生的乌发雪肤,眉眼精致,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渐渐的长开来,一瞥之下叫人惊艳。那女郎身上曲裾虽然是过时的汉时模样,但是她穿着就是有一股叫人喜欢的柔婉来。
对了,方才那个郎君也是眼含笑意的望着这位王家女郎。
陶家家中家风并不如建康世家家中严谨,姬妾们为了争夺宠爱斗得和乌眼鸡似的,宴会上女乐隔着帘子和客人或者是其他人眉来眼去也不是没有。